阮成想了想,阮有为的话不无道理。
坡垒关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想要破城关没其他办法,只能夹在山道之中一点点攻坚,不管大明是来十万兵还是百万兵,到了这里,他们一次能投入的只是几百兵。
居高防守,还是坚固城池,占尽优势,大明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根本走不过去。
而坡垒关只是许多城关中的一个,后面还有隘留关、鸡翎关、芹站,一路之上,全都是山高深险,林木阴翁,且多溪涧,地势险要,而且隘留、鸡翎二关驻扎有大军,各有两万之众。
靠着这些人,凭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足够挡住大明数十万大军二三十年。
软有为很是得意,也很是期待。
这是胡季犁的一场大局。
虽然新立了小皇帝,可太上皇总归是胡季犁掌权的一个巨大障碍,而太上皇因为一些大臣的缘故,总不愿意将所有兵权都交给胡季犁。
要想掌握全部的兵权,或者说是绝大部分兵权,那就需要外部压力。
占城虽然生猛,也不好对付,可这个压力总归不够大,毕竟制蓬峨再怎么猛,也不能组织出十万大军来,大明就不一样了,人口多,兵也多,只要戳戳它,它完全有可能弄出来十万甚至二十万兵。
到那时候,为了避免安南沦陷,太上皇必然将全国的兵马都交给胡季犁,而胡季犁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全部的军务,清理掉军队中不听从自己的人,彻底地控制整个安南。
没错,大明水师是很厉害,可那也只是大明水师而已,他们再厉害也不能下船,想要逆流而上也不太可能,为了防备占城、大明船只进犯,上游可是准备了众多滚木。
只要他们敢来,这些木头便会被投入河道之中,阻其前行。
而陆地之上,则有这崇山峻岭,重重关卡,没什么顾虑可言。
大不了耗几个月,等到大明军士不服水土,为瘴气、湿气所伤,战力锐减时,他们自然而然会撤走。
广西,桂林。
都指挥使徐成匆匆走出了都指挥使司,军士拉开马车的帘子。
布政使司经历黄规睁开倦累的眼,看清了徐成,喊道:“徐都指挥使,安南欺大明太甚,我奉旨出使,他们竟大胆到射杀于我,若不是我命好,这一箭没命中要害,我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啊。”
悲伤的眼泪说流就流了出来,四十几的男人委屈得不成样子。
徐成一张脸愤怒到扭曲,抓着帘子厉声喊道:“小小安南,也敢射伤大明使臣,若是不给他们施以雷霆之威,日后怕是能跑到这桂林来,朝着我的脑袋来上一箭!”
“来人,给朝廷送八百里加急!就说安南射杀大明使臣,随行中人损失惨重,另外,安南陈兵边镇,有吞吃广西、云南之势!”
指挥同知李茂领命。
黄规嘴角哆嗦了下,很想给徐成说,自己还没被射杀,活着呢。
不过随行人员确实损失不小,娘的,跑起来丢了不少东西,还有两个崴了脚,被拉着拖了一里路,若不是见安南没追过来,兴许这些人就丢山谷里了……
徐成放下帘子:“将黄经历送去布政使司,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孙布政使!”
军士领命,赶着马车离开。
千户陆臻匆匆进入都指挥使司,对徐成道:“徐都指挥使,靖江王与王太后的车架已到城外十里。”
徐成面带悲伤之色,默然叹息,吩咐人备马。
出城三里。
徐成还没等待靖江王的车队,布政使孙用、按察使黄信也带官员来了。
孙用、黄信走向徐成,行礼之后,齐声说了句:“节哀。”
徐成皱了皱眉头,回道:“多谢。”
节哀这种话,适合家里死了的人。
徐成早就没了爹娘,老婆也还健在,没啥好哀悼的,但徐成死了个女婿,而这个女婿,徐成曾引以为傲。
这个女婿,叫朱守谦。
朱守谦病薨,其两三岁的儿子朱赞仪袭了靖江王位,被安置到了广西桂林。
朱赞仪的母亲,朱守谦的王妃,便是徐成的长女。
徐成这段时间确实很悲伤,一边是女婿没了,一边是广西有点乱,安南总想折腾出点事。
王太后的车队到了。
徐成、孙用、黄信带官员迎接。
靖江王太后徐氏抱着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儿子下了车架,看到徐成时,眼泪几乎掉了下来,强忍着,对众官员道:“因太上王病薨,靖江王年幼,遵陛下旨意,靖江王府内外事宜,暂交我与王府内官员共理。”
“为避免扰乱地方,徒增百姓困苦。自入王府之后,不接受官员请帖拜会,靖江王十岁之前,不出王府一步。诸位,广西之事,一切以朝廷为尊,不必知会靖江王府。”
“就这样,诸位请回吧。”
徐氏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
徐成、孙用等人见状,只好让开道路。
车架行进,后面还跟着一口棺木,棺木里隐约散发着一些臭味。
孙用、黄信看向徐成。
徐成抱了抱拳,上马跟上了车队。
王府是不见官员,但自己去王府的身份不是官员,而是家人,王太后父亲,年幼靖江王外公的身份。
靖江王府事实上也没彻底完工,按照规划,在王府宫殿周围还需要修一串建筑群,还需要在独秀峰上建造庙、祠、阁,但这些都因为朝廷削减开支砍掉了,好在王府内部基本修好了。
车架进入王府,长史赵埙留在门口,将徐成接了进去,至于徐成的随从、护卫,一概不得进入。
徐成看着车架一直到了后院,赵埙安排其他人收拾。
王太后徐氏抱着朱赞仪看着徐成,徐成趴在棺材之上,悲从心起,嚎啕道:“我的贤婿啊,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薨了啊,丢下这孤儿寡母,让他们怎么过日子……”
徐氏上前,轻轻咬了咬嘴唇:“父亲,不要哭了。”
徐成悲痛:“我这贤婿聪慧,做事小心,平日里身体也甚好,为何就突然走了啊。贤婿啊,岳父没能送你最后一程,实在是——”
“岳父大人,别哭了吧,瘆得慌。”
一道声音传出,徐成如同触电一般猛地从棺材旁跳开,指着棺材,哆嗦地喊道:“有,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