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时，它始终保留着盘龙城覆灭之后的情境，像一幅画那样定格。”尽管来过两次，贺灵川也在左顾右盼，“我上一次离开时是什么样子，现在它还保持着原样。”
南门广场很空旷，也没有植物遮挡视线，朱大娘一眼瞧见了南城门下碎裂的石雕，前爪往那里一指：
“你上一次来，黑龙雕像就已经碎了吗？”
在现实的盘龙废墟，这石雕可是好端端附着在城门背后的高墙上；但在秘境，它碎了一地啊，巨大的龙身石雕断裂成了好几块，狰狞的龙嘴里还长出两朵血色的野百合，迎风招展。
贺灵川也看得目不转睛：“应该说，我第一次离开之前，亲眼见证了它的破碎。”
他第一次进入秘境，就成功激活了这尊黑龙雕像。但附着在雕像上的不是龙神本尊，也不是护城兽，而是钟胜光留下的意识！
在击杀孙孚平、年松玉之后，它仿佛使命完成，将断刀送给了贺灵川，自己也落地而碎。
贺灵川走到雕像边上，俯身轻按龙头。石雕躺倒的模样，丝毫没有改变。
所以，这里有什么变了呢？
董锐问他：“我们要找什么？”
“严格来说，这个盘龙秘境既不存在于现世，也不完全存在于过去——”
“——它是虚与实的交界处。”
从前贺灵川进来这里还有些懵懂，但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尤其是经历过颠倒海之战并成为唯一赢家，他对盘龙秘境的认识也在提高。
“大方壶出了问题，很可能体现在盘龙秘境之中。”他环顾左右，“所以，我要在秘境中找出不寻常之处。”
“呃。”董锐挠了挠后脑勺，他和朱大娘可是头一次来，对他们来说，这里处处都不寻常。
贺灵川想了想：“跟我来。”
他首先拜访的，是钟胜光和红将军的墓。
第一次进入盘龙秘境，他就祭拜过钟胜光，并向其敬了酒。
当时所用的酒杯，现在还摆在墓前，只是沾染了一点砂灰。
不过，墓葬虽然完好，石碑上却多了条一指宽的裂痕，从碑顶延伸到底部。
贺灵川伸手抚着这条裂痕，皱眉道：“我上次来时，它还没开裂。”
“说不定姓何的也尝试挖开钟指挥使的墓，把它弄坏了。”
贺灵川摇头：“他干过什么，我全程都很清楚。何璟没碰过这个墓。”
这不对，这很不对。
“时间在这里应该是静止的，秘境中的一切几乎不变，除非有外力介入。”比如贺家父子的两次进入，都对秘境局部有影响。
在他们离开之后，秘境里又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是钟胜光的墓碑，裂开了？
到了红将军的墓冢，朱大娘指着墓坑问：“红将军的墓，被盗过？”
坟冢都被挖开了，手法相当粗暴，但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红将军的衣冠冢。”贺灵川叹了口气，“我上一次来，天宫都云使何璟派人挖开了这座墓，想找到大方壶。”
结果何璟刚死，三水真人就出场了，贺灵川借用红将军的战甲击败他，秘境随之消退，没留给他多余的时间。
说着，贺灵川从储物戒中取出铁铲，将附近的泥土填回坑中。
朱大娘也道：“红将军乃不世出的英雄豪杰，这些人没有一点敬意，活该被杀！”
说罢它变大身形，扒动八条腿，帮着贺灵川填回墓土。
它的速度何止是贺灵川的八倍，也就十几息工夫，墓冢就复原如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哗当几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了。
不待贺灵川开口，董锐刚召出来的六十六号就蹿了过去。
不一会儿，它回来报告：
林子后头那一大截墙根，倒了。
墙倒了？贺灵川眉头皱起，快步奔了过去。
红将军的墓地跟城墙只隔着一片小树林。贺灵川奔出树林，正好见到城墙哗啦啦又倒了一大片。
这可是盘龙城的外城墙，虽然没有南门那么巍峨，但也不是普通的攻城器械能打坏的。昔年盘龙军自己就试验过，用特性武器攻城，打了半天还就是几十个白点儿。
现在它好端端伫立在这里，怎么突然就自行坍塌了？
贺灵川心头闪过一抹阴影。
就在这时，离墙十丈远的一处驿站忽然也垮了，柱梁撑不住自重，屋瓦哗啦几声，全摔到了地上。
六十六号过去晃了一圈，回来对董锐摇了摇头：
里面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它是自己倒的。
这是东门进城第一站。在盘龙世界，贺灵川不知道在这个驿站刷过几次马，知道它的底柱有两人合抱粗细，还是用水底捞上来的铁木制成，就算拿刀剑劈砍半天，都砍不断它。
城墙、驿站，怎么都跟积木似地？
这里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哪里，哪里就倒！
贺灵川站起来环顾四周，心底刚冒出个不祥的念头，董锐已经替他开了口：
“该不会，这整个盘龙秘境正在坍塌吧？”
盘龙秘境本就是战后废墟的模样，东塌西陷、建筑残缺，再加上贺灵川两次进入都跟不同的对手交战，对这里的地形建筑破坏也挺厉害，所以他很难分辨周围破败的建筑，到底是本就如此，还是近几年来才倒塌的？
如果盘龙秘境一直在缓慢坍塌，这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它可是存在于大方壶之中的，虚与实的交界，或者说连接。
盘龙秘境如果完全缩塌，会发生什么事情？
贺灵川曾经在千幻的识海、在大衍天珠幻化出来的盘龙城中，见过这座古城完全塌陷的模样。
他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城墙倒塌之后，董锐就站在墙洞边探头探脑，这时转头对他们道：
“外面远处有一片林子飘着红雾，阴森森地。”
林子？红雾？
贺灵川一怔，大步走到他身边，往外一看。
“那是鸣沙林的方向！”
但是那山谷的地形有点眼熟，那片飘来荡去的暗红雾汽也有点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