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随着周书记斟茶的动作在会议室流淌。
骨瓷杯底叩击红木桌面的脆响中，医务处郭军主任的钢笔轻轻划过考勤表：\"昨天药学部又退回陆医生开的替雷利珠单抗，系统判定学生账户无肿瘤靶向药处方权——这让临床科室很为难啊。\"
韩岩的指尖在杯沿摩挲出一圈光晕。
他早知道要面对这些诘问，就像当年他给肝昏迷患者违规使用实验性人工肝支持系统那般清醒。
周书记和韩岩没有仇怨，只不过代表了各自的利益团体。
此时，会议室屏幕的投影画面切换成国际期刊收录记录，就是这篇陆安刚刚发表的论文正在《Nature cancer》的页面上“燃烧”。
\"这是建国以来，我院硕士生在读期间发表的最高影响因子文章。\"韩岩的指节叩击着二十三分的期刊评分栏，\"另外，陆安去年还发表了一篇柳叶刀，上个月梅奥医学代表团来我院访问——他们愿意给陆安提供助理教授职位，还有全新的实验室，巨额实验室启动经费，甚至承诺在陆安毕业之后，给终身教授的职称。\"
茶杯碰撞声突然清脆起来。周书记的茶壶悬停在半空，壶嘴升腾的热气微微颤动。
所有人都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就像很多年前普外科那位被梅奥诊所挖走的主治医师，至今仍是医院人才流失名录上的溃疡点。
研究生科王主任突然调亮平板电脑：\"韩院，据我所知，陆安的理论课还有三个模块没修完吧？\"
荧光照亮他镜片后的褶皱，\"如果每个天才都跳过规培阶段，我们的住院医师培训体系岂不成自助餐厅了？\"
韩岩感受到后槽牙传来熟悉的隐痛。
\"各位看过他在医学模拟中心的考核录像吗？\"韩岩调出视频图像，陆安戴着三维眼镜在虚拟手术台上翻飞手指，\"七小时完成活体肝移植全流程演练，这个成绩超过100%的主治医师。\"
会议室上的画面突然又切换了。
视频中，突然爆发的掌声让会议室的众人均是一惊。
众人的视线全都看了过去，陆安正摘下被汗水浸湿的手术帽，观摩席上的所有国内外专家们集体起立——那是梅奥代表团的教学手术，最终被陆安成功救场，避免了一场医疗事故。
\"学历与职称的矛盾终归是定时炸弹。\"医务科郭军主任却是翻动着投诉记录本，冷哼了一声，\"上周四台手术的麻醉记录显示，主刀医师职称栏填的是'住院医师'，而实际手术难度系数都超过四级标准——这要是遇到医疗纠纷……\"
医务科的警告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提示音打断。
韩岩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信息，唇角浮起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等这个契机如同等待肝源般焦灼——国际肝胆外科协会刚刚公布的青年学者奖名单上，陆安的名字正在其中闪烁。
\"如果我院能在青年人才培养机制上创新突破。\"韩岩放大官网截图，金色的奖章倒影在每个人瞳孔里，\"明年的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复审，普外科可以增加15%的权重分，还有更多的资源倾斜！\"
周书记的茶壶终于发出了空鸣。
在注水的间隙里，他抚摸着红木扶手雕花的缝隙：\"韩院长的提案，本质上是要给现行制度做台解剖手术。\"温润的嗓音裹着普洱的醇厚，\"不过血管改道前，总得先看看供体质量。\"
研究生科王主任突然调出一串标红的数据：\"陆安的《循证医学》课程缺勤五次，虽然论文替代了考试，但培养方案明确规定……\"
他的声音在韩岩点开的视频面前戛然而止。
镜头里陆安正在国际峰会现场的演讲台上切换ppt，流利的英语混杂着专业术语在会场回荡。
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这正是他本该坐在医学院教室听《循证医学》的周四上午。
\"这是陆安收到的所有全国顶级医学院或者机构的邀请函。\"韩岩让每张邀请函电子印章的荧光扫过每个人脸庞。
茶香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周书记用杯盖轻刮茶沫的姿势，像极了他在处置医疗纠纷时的神情：\"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设置个可量化的标尺。\"
周书记灰白的鬓角在阳光里泛着金属光泽，\"若是能再完成几篇高质量的文章，比如两篇十分，再加一篇二十分的顶刊，那陆安可以随时毕业。至于老韩你提高的破格录取，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副高职称，可以与他申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情况挂钩。\"
话音刚落，医院财务处长突然举起报表：\"这么高产的论文需要多少科研经费支持？他现在的课题账户还是硕士生标准。\"眼镜片上闪过数据流的冷光，\"去年陆安的那篇Nature子刊，应该是私自动用您实验室的器械和设备吧，这个我们就不追究了。\"
\"下周达芬奇xi手术系统的捐赠仪式，还有新实验室大楼的启动仪式。\"韩岩点开赞助商名录，国内着名永年集团的LoGo正在闪烁，\"对方表面上说这是对青年学者培养计划的定向支持，但是明里暗里已经提示我们了，他们只资助陆安，如果是其他人，他们随时可以撤资。\"
窗外的乌云突然漏下一道光，周书记起身推开窗，裹挟着消毒水气息的风涌进来，掀动墙面上悬挂的医学生誓言铜牌。
不知名的鸟叫声和远处急救车的鸣笛交织成网时，周书记陷入深深的沉思。
整个院党委会的现场，也陷入了沉寂。
医院的一把手周书记和韩岩副院长，这可不是在一个量级上的对手。
但是他俩的初次交锋，周书记却是根本都没有占上风。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韩岩能够打出一张又一张的王牌，陆安获得国际肝胆外科协会青年学者奖的消息，居然现在才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