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零七分，电子叫号系统早已关闭，普外科走廊依然挤着七八个不肯离去的患者。
陆安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碘伏和血渍，正想摘手套，诊室门被猛地推开。
他回头一看，来的人还是他的老患者——永年集团董事长谭永年。
谭永年推开门的瞬间，爱马仕大地香水的尾调混合着普洱茶香扑面而来。
只不过他今天不是一个人来。
他身后的保镖像两尊黑塔堵在门口，却对一旁轮椅上的人恭敬弯腰——那个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性，爱马仕丝巾下露出嶙峋的锁骨，腕部留置针的胶布层层叠叠像件失败的工艺。
\"陆医生，我这是最后一张加号单。\"谭永年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和当初在门诊给陆安看病时，那是天壤之别。
再次见到自己的老患者，陆安的心情也不错。
不过当他看到轮椅上的女人时，他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陆医生，这位女病人需要你看看。”谭永年的表情也十分严肃，他示意保镖将轮椅推了进来。
一个保镖跟在轮椅身旁，另一个则是守在门口，禁止其他人进入。
虽然谭永年没有直接说出女人的身份，但是能被谭永年亲自带过来看病，那肯定是非富即贵的。
“我们本来说去住院部找你，去了之后，听你组里的小邹说你在门诊，我们就过来了。”
经过了上次住院，谭永年和陆安组里的方任勇、邹睿和曹野都比较熟悉了。
他有不少私人医院，听说还想挖他们去那里任职。
陆安微微点头，视线跳过谭永年，看向了轮椅上的女病人。
……
一旁的保镖拎着一个很重的黑袋子，里面全是女人的病历。
石朝阳接过黑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足有词典厚的外院记录。
梅奥的LoGo里夹着协和医院的彩超报告，最新一页是三天前东京大学医院的pEt-ct结论：\"全消化道代谢异常，病因未明。\"
陆安接过其中一本，翻看病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字。
“患者林雅文，二十七岁，慢性腹痛三年，体重从55kg骤降至39kg。”
“您能不能讲讲，自己从不舒服的时候开始发病的过程吗？”陆安抬起头看向眼前面色惨白的女人。
林雅文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带着一丝不甘：\"我从三年前开始肚子疼，最开始只是饭后胀气，我没有重视，后来变成持续性绞痛，我就感觉不对劲儿，开始四处求医。\"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腹部，仿佛那里随时会爆裂。
\"陆医生，您可以看看病历，我去过协和、301，甚至飞过东京、波士顿、梅奥，世界顶级的医院，我几乎都去了。\"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张机票和住院记录，\"他们都说我是功能性腹痛，可这痛感怎么可能是心理作用？\"
\"上个月在梅奥做了第五次胃肠镜，还是说没发现问题。\"
陆安一边听林雅文说着，一边继续翻看着她院外的诊疗记录。
每一页都记录着不同的诊断和无效的治疗：
在协和医院的诊断是\"肠易激综合征\"，服用益生菌无效。
在301医院怀疑是\"腹腔肿瘤\"，但做了ct未见占位。
在东京大学医院考虑是\"精神性腹痛\"，抗抑郁治疗也无效。
在梅奥诊所的最终结论是\"慢性腹痛综合症\"，建议心理治疗。
\"上周在波士顿，他们给我做了第二次剖腹探查。\"林雅文掀起衣服，露出腹部狰狞的疤痕，“切开后说腹膜像蚕茧一样，但病理报告又是正常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看病了。\"
陆安拿起听诊器，滑过患者腹部，眉头微蹙：\"你说腹膜像'蚕茧'？\"
“嗯。”林雅文缓缓点头。
\"小石，拉窗帘。\"陆安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患者腹部。
林雅文脐周隐约可见网状青斑，青斑十分的不明显，似有似无。
如果不仔细查看，不一定能发现，这似乎是所有顶级医院都忽略的东西，因为陆安在所有病程记录里都没有看到这一点。
但是也有可能是其他医院发现了，不过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其他医院没有相应的记录。
\"小石，去拿叩诊锤。\"
金属锤柄轻击患者左肋弓，传出诡异的空瓮声。
陆安的手指像弹钢琴般在腹部游走，忽然停在髂前上棘内侧两指处：\"这里痛吗？\"
林雅文猛地抽搐：\"就...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
这个痛点十六次ct都显示正常结构，却是陆安寻找的关键锚点。
“陆医生，有什么想法？”谭永年立刻道。
陆安皱着眉头，“有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要不要安排mRI？我让专机去接设备。\"谭永年道。
他口中的设备，指的是是世界上顶级的影像学设备。
\"谭老，不是影像学的问题。\"陆安扯下口罩，露出被压红的鼻梁，“先让林女士住院吧。”
谭永年回头看了眼林雅文，“听陆医生的吧，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一定的把握。”
林雅文深深叹了口气，“谭叔，您来安排吧，死马当活医也成，我都听你的。”
谭永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最初来找到陆安的时候，也很绝望，但是他给了我希望，相信陆医生，也算是相信一个奇迹。”
林雅文回头，深深看了眼陆安，似乎想要把他的脸印进自己的脑海中。
石朝阳立刻开好了住院证，随行的保镖把林雅文推往了住院部，但是谭永年却是留在办公室没有离开。
……
“陆医生，你应该下班了吧，中午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谭永年笑着朝陆安发出了邀请，“这次来找你，除了林雅文的事情，还有另一件事。”
“当然有。”陆安笑了笑，“不过我可能没太多时间，下午还要上门诊。”
“嗯，不会耽误太久。”谭永年道。
陆安脱下了白大褂，洗了个手，拿出自己的饭卡，让石朝阳自己去食堂买饭。
谭永年的专车则是带着陆安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个豪华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