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心这时的脸色是说不出的难看，就仿佛是触及了她的什么逆鳞一般，头部伤势刚刚好转，神智还有些不清楚的孟一凡，以为是自己被误会，立刻满脸惊慌的叫起了屈。
“不是的，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他在成为剑魔后第一次见到月明心时，心里想的确实是少年时的那句狠话，可是略一接触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身体里还藏着一个恶魔的孟一凡，一直惶恐且无助的活着，他在这个世上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后来认识了结义兄弟易秋，但是那种孤独感反而更加浓重。
因为他不敢将自己的秘密告诉那位兄弟。
可是月明心不一样，在发现月倾城的存在后，孟一凡知道自己不再孤独，除此之外，这个女人在好几年前就和他有所交集，他相信这是天定的缘分。
经过再深入的接触，他发觉月明心的性格脾性都很对自己胃口，值得自己守护一生。
心慌意乱之下，孟一凡手脚并用的比划起来，就在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慌乱解释时，月明心突然噗嗤一笑，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
“你紧张什么？”看她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分明是在逗孟一凡玩，发现这家伙有些没缓过神来，月明心拍了拍自己的腿，又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啊？”这突然的神情变化，让孟一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月明心是一个直肠子，很少会做什么戏弄人的事情。
今天这样的玩笑，已是极为少见了。
“再过来一点。”
当两人离得极近的时候，月明心伸手拂过他的脸颊，穿过发丝慢慢摸到了他的脑后，接着轻轻的用力，让孟一凡慢慢的靠了过来。
这样轻柔的动作，让剑魔脸颊发烫心脏狂跳，他此时是又惊又喜，激动之下连魂都快飘走。
很快，他的头就被月明心抱在了怀里。
“这些年，一定很苦吧。”
轻柔一语，已然伏入温柔乡的孟一凡突然鼻子一酸，经受无数伤痛都没哭喊过的他，这一刻再也支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孟一凡曾经说过，他原本也算是个俊俏小生，可是在经历了那次苍天泣血后，他的模样就变了，不过不是他装出的恐怖丑陋，而是一笑倾城的血玲珑。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只觉得顶着张女人脸有些难受，可是后面经历的许多事情，让他慢慢对自己厌恶起来。
被调戏、被殴打、被拐卖，小小的年纪便经历了太多太多，直到他遇到了月明心，以为从此能安生度日，但是一句无心之言触及了他心灵深处的伤痛，以至于原本师徒情深的日子变成了决别。
再后来，他又经历了许多，但没有一桩是好事，青楼的老鸨、变态的大户人家、残暴的盗匪，短短数月内见识了太多人间之恶，他就这么颠沛流离间不知不觉到了明州天一府。
接下来的那次惨痛回忆，便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也是血玲珑的第一次觉醒。
被方心怡抓捕的孟一凡，经历了人世间的诸多酷刑，好在那时候他已经学乖，早就将自己的容貌装的丑陋，不然的话，在被挖去双眼后，恐怕就不只是被断去四肢那么简单了。
在月明心怀中哭哭啼啼的孟一凡，断断续续的述说着自己的委屈：“我只是看了眼她的身子，竟然就……”
从头到尾听完的月明心，也忍不住眼神凄恻，要是当年自己狠心一点，强行把这孩子抓回来，他哪里会承受这种惨事。
伸手轻轻拂去剑魔的泪水，月明心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都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这时月明心已经明白，为什么剑魔会对她如此看重和在意，不只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十分相似，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初孟一凡给自己疗伤时，她表现出的淡定与从容。
“也亏得你还能放过方心怡一命。”明明是个心地极其善良之人，但是却因为受过太多的苦，宁可成为他人口中的魔，只希望别人怕他。
月明心一声苦笑，接着问了起来：“那次你将死之时，血玲珑便跑了出来，然后呢？”
“然后？”说起血玲珑，孟一凡忍不住浑身一个寒颤，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本变成残废应该流血至死的他，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一片田园中，同时身体中还充满了奇异的力量。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血玲珑的存在，但是在那次中土竞武明州大乱后，我慢慢的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明州的那场大劫点燃了整个乱世，即使重获新生依旧十分弱小的孟一凡，在那兵荒马乱中哪里能够保全，短短数年功夫，他便濒临死境多次。
而每一次，血玲珑都会出来造就一番残忍的杀戮。
“随着她出来的次数越多，我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虽然她每次出来的时间不长，并且离开后我还能获得巨大的力量，但我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是不愿意当一个女人？”怀里的孟一凡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但是那个血玲珑，月明心可以肯定的的确确是一个女子，想来又是哪个虚仙界的绝世强者不幸陨落，以这种寄体的方式存活在他的体内。
刚刚半是玩笑的说出这句话，孟一凡就斩钉截铁的将其否定。
“不是的，虽说我确实不怎么愿意，但不会是为了这种原因。”
这时剑魔小心的从月明心怀中挣脱出来，又是惊惶又是严肃的对上了她的双眼：“我发现，当她出来的次数达到一定数量后，我将会被替代。”
“被替代？！”一声惊呼，月明心的拳慢慢的握了起来，孟一凡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同样的人，自己这些年来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便是担心月倾城将自己给替代掉。
同时她脑中一闪，已然明白当初孟一凡被烈胆所伤时，为什么会那般哀戚求救，不是什么贪生怕死，而是怕血玲珑出来害了她。
感动之中还带着些许后怕，月明心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问道：“那你们能交流吗？”
“不能。”孟一凡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全是苦笑：“但是我现在能主动让她出来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剑艺有成，所以在她出现的时候，我的意志还能保持清醒，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影响到她。”
此话一出，月明心忍不住眼皮一跳，她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
那就是这个傻子为了救她，故意放出血玲珑，随后以自身意志影响血玲珑的实力，导致最后败给了玄天。
也就是说，完整的血玲珑，可能连那位天命真龙都不是对手。
“我会帮你打败她！”这个时候，月明心再度抱住孟一凡，双手轻缓的拍打他的后背，将他当年说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两个心灵无比孤寂的人，在这一刻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