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45度角斜置医疗仓里的燃素病人是亚历山大，大出秦剑丹意料之外。
但仔细想想，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给“西城富豪”治病的联系人是橄榄组乔治，乔治作为亚历山大的隐形接班人却甘心给一个富豪充当传声筒，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当时大师兄率领「异常组」攻陷了牛仔组统治的11区，乔治不进行任何抗议和交涉，却急着让我给“富豪”看病。
原来真正得病的人是亚历山大！既然我师父能得肺癌，凭什么亚历山大不能得燃素病？
看着亚历山大皮肤上的点点红斑，秦剑丹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6名医护人员有序离开，洁白的医疗室里只剩下秦剑丹、亚历山大和伊娃三个人。
亚历山大的颧骨变得更加凸出，反而加强了面容上带有的长期禁欲者特征。
秦剑丹背靠大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这种人竟然有私生女，外面一直传说你过着和尚生活......那都是伪装吗？还是说伊娃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伊娃的荧光绿发丝随着颤抖簌簌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金属猫耳耳机的脉冲光效在惨白墙壁投下凌乱投影。
亚历山大缓缓开口，燃素病红斑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
“伊娃的确是我的私生女，只不过她是试管婴儿，我同她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见过面。我所有的私生女都是试管婴儿。”
“为什么要这么做？用试管婴儿的方式生了这么多女儿又不关心她们，这单纯是因为你的恶趣味吗？”
秦剑丹有意拖延时间，他必须等到“龙宫”在下一个码头停船的时候再向慕月给出信号。
亚历山大长时间审视着秦剑丹，似乎也没有立即进攻的意愿。
尽管对方已经变成了病人，秦剑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亚历山大可以驱使隐形的时噬者为他工作，那些始终在高维空间里啃噬秦剑丹右臂飞龙暗纹的时噬者，就是亚历山大的杰作。
“真的很羡慕你啊。”亚历山大声音干哑，似乎燃素病已经侵蚀了他的喉咙。
“虽然你我同为「最初之民」，但我在这100年里消耗了自己，你却仍然拥有这样高的时间密度。你不会明白这对于时间异能者来说意味着什么的。”
“你也是最初之民？”秦剑丹在脑中仔细回忆，但童年的事情实在是记不清楚了。或许亚历山大也进入了冬眠舱，但醒来的时间比秦剑丹和琳琳要早。
然而亚历山大的下一句话否定了秦剑丹的猜想。
“即便是时间异能者，想要活过100年也是很困难的。我用了很多办法，最后只能将一只强大的时噬者饲养在自己体内。时噬者以错误的时间线和时间密度为食，我必须及时补充自己的时间密度，避免自己的存在「消失」。”
绿发少女身子一颤，秦剑丹忽然意识到伊娃所说的“姐妹们都不见了”的真正原因。
亚历山大展示着以百岁老人来说过于年轻的面容，露齿而笑：
“无数的时间线会组成时间树，收割一部分时间树可以喂饱时噬者，同时增加自己的时间密度。我之所以要用试管婴儿的方式制造那么多女儿，是因为女人的平均生育年龄比男人要早，更容易形成时间树供我收割。”
秦剑丹的指节爆出骇人脆响：“也就是说，你利用时间异能「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们，以换取自己继续活着？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亚历山大布满血丝的蓝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坠落。
“我想告诉你的是，凡事总有代价。我不仅仅是为了继续活着，而是为了整体西方人的利益。我的女儿们「消失」的时候完全没有痛苦，我只是判定她们的存在是「错误的时间线」，让她们从此不再存在而已。”
伊娃突然蹲下抱住双膝，皮裤侧线的呼吸灯疯狂闪烁组成SoS信号，她将脸孔深深埋进臂弯，后背弓起的弧度像一把即将折断的武士刀。
亚历山大微微叹了一口气，墙壁上的医疗数据随之微微改变。
“秦剑丹，燃素病是衰老这个概念在环石城的体现，代表着万物的枯竭。就算把你骗到这里，使用了你随身携带的特效药，我也只能再活半年。你得了肺癌的师父会跟我相继离世。”
秦剑丹没有质询亚历山大到底是从何处知道了师父的病情，对方是一个时间能力者，拥有一定的预言能力。
亚历山大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
“没发现吗？在秦奇对西城的态度软化之后，西城对东城的整体态度也软化了。我为了窥探未来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密度，却发现无论如何，终我一生都无法打败夜龙会。”
“这一代无法完成的事情，只好交给后代。我最后所能做的是让西城立于不败之地。咳咳......”
亚历山大开始咳嗽起来，一名瘦高军官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标杆般站到医疗仓的另一侧，和伊娃相对称的位置。
这个40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暗黑色军装，领口镶银边，肩章为骷髅衔玫瑰图案。他带着一双不染微尘的白色手套，腋下始终夹着一本厚重典籍，书名是《净化法典》。
“会长，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说吧。”军人的嘴角自然下垂，他说话时尾音刻意拉长，模仿着旧世纪的德语腔调。
“我是「骷髅组」组长罗森堡。不说废话。我对于尼安会之前的策略一直颇有微词。公司的统治者由于某种原因是不能被讨论的，但我坚信他们是这本《净化法典》里面描写的「人类大敌」。我希望尼安会和夜龙会暂时联起手来消灭人类大敌，之后再斗个你死我活也不迟。”
秦剑丹冷笑一声：“你们也知道中央塔每隔10年一次的全城洗脑，会用「认知屏蔽」隐藏公司的高层身份，并且让其他民族互相仇恨吗？我虽然原则上理解公司才是最大的敌人，但让我如何相信尼安会可以成为战友，不会在我们合力对抗公司的时候背地里捅一刀呢？”
“我们可以彼此互留人质。”罗森堡提议之前用眼神征求了一下亚历山大的意见，“我们会在第7区和第8区之间修建一个「新海户区」，你们让海户区的东城人搬迁过来，反正海户人都不太喜欢自己被当成东城人对不对？与此同时我们会把伊娃这样的鄙视西城的家伙迁居到「旧海户区」。其实她这样的人数量远比想象的多。如果在对抗公司期间有一方违背了誓言......”
罗森堡单手做出一个「格杀」的姿势。
伊娃看向秦剑丹，她缓缓站直身子，表情中流露出一丝希望。秦剑丹的下颌线紧绷。
“这些人质是心理上的背叛者，对双方决策真的有约束力吗？”
罗森堡从眼睛里放出寒意：“总比没有人质强。实际上我们真的已经表现出相当诚意了。秦少主难道还以为自己有其他选择吗？”
秦剑丹姿势不动，却暗中将丹田里的内力催向四肢。
“如果不愿意结盟就要杀了我？亚历山大或许的确有这个能力，但是你现在得了燃素病，贸然动武难道不会加速你的死亡吗？我会争取跟你同归于尽的。我死了还有我师父，师父死了还有大师兄，夜龙会的后续团队比你们要强，你们可要想好了再做决定。”
亚历山大的眼睛微微闭合着，展现出一种重病垂死，但仍然拥有巨大能量的权威感。
“秦剑丹，我刚才说过了，我要为西城争取「哪怕不能获胜，也要最大限度避免伤害」的未来。现在秦奇对西城的态度已经软化了，我也在促进对东城的和解......你身上的飞龙暗纹却变成了一个异数。它里面存储了秦奇的强硬立场，对我们的盟约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我希望你可以不再抵抗时噬者对飞龙暗纹的侵蚀，以它的消亡作为彼此盟约的鉴证。”
秦剑丹快速思考对方话中的含义。
已知：
1我的时间密度比亚历山大高，意味着我作为时间异能者的潜力不次于亚历山大。
2亚历山大的时间密度即将用尽，燃素病就是他「存在即将消亡」的证明。如果亚历山大死在师父之前，夜龙会将会获得巨大优势。
3亚历山大可以驱使时噬者，原本来自高维的攻击是无法被钢铠呼吸法防御的，但我同步了时间异能后可以在高维形成防御，这导致亚历山大即使面对面也无法轻易消除我的飞龙暗纹。
一定不能让敌人做到他想做的事情！对于熟稔时间异能的亚历山大来说，说不定「两会结盟」「交换人质」「消除飞龙暗纹」这个时间线已经发生了！正因为这个时间线对他有利，他才要全力促成，不惜以生病之躯以身犯险！
难道我接收到的未来预言，也是来自于那个时间线的我吗？因为陷入困境才不得不模仿亚历山大来修改时间线？
秦剑丹在心中计算着方位，亚历山大背后的方向正好是码头，不出意外的话慕月会等待在那里，依靠未来预言打出改变命运的一击。
在走廊上路过窗口时，秦剑丹预估了到达码头的时间，这意味着他还需要再拖延5分钟。
在这之后，就要抱着不惜一死的信念和亚历山大决战！尼安会跟夜龙会的百年恩怨会在这一战中永远改变胜负的天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