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低垂着头。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让她有些理不清头绪。
忽然被从地牢里放出来，还不等自由的喜悦得到抒发，就被官兵抓了，紧接着知道永安侯府被抄家被流放，看到自己儿子趴在担架上，衣服上一片血污。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被迫跟着大部队流放。
她原本就是个甚少出门的女子，又被关了不知多少时日，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经常挨一顿鞭子，其实身体早已垮了。
就是身体全盛时期，也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更何况现在这副已经残破的身躯。
这一天走下来，她浑身的骨头就跟散了架一样，双腿更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她混在人群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察觉到了几道视线。
雪姨娘并不敢抬头与那几道视线对上。
在这支队伍里，她现在是个弱者，摒气敛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她一向的手段，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永安侯夫人都没有发现二儿子是个假货！
后院的妾室来来去去，她从一个外室到成为妾室，却始终活得好好的，不曾真正受过半点委屈。
一直到被掳到那个地牢之前。
此时的雪姨娘，还不知道她的儿子是个假货的事已经暴露了。
“雪姨娘！”
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呼唤，雪姨娘并没有抬头，只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贱妾在。”
其实要说以前，侯夫人还真没注意过雪姨娘这个人，哪怕她是由外室抬进来的，但在后院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就连老爷，每年去她的院子里的次数也有限，她也就忽略过了这个女人。
可现在想来她可真是蠢啊。
若她真的是那般无害，又怎会在后院里平平安安的活了这许多年？
而且明面上没有诞下任何子嗣，这也是她放心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一个没有诞下任何子嗣的姨娘，在后院里又不受宠，又有什么威胁性呢？
对于这样的姨娘，她也愿意留着她的性命，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免得被人背后说她是妒妇。
但现在想想，雪姨娘在后院明明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受宠，甚至还有些被冷落，但老爷每年都会去她房中三五次。
而不像其他姨娘，受宠的时候被宠到天上，被冷落的时候便被扔在后院里不闻不问了。
只有这个雪姨娘是个例外。
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雪姨娘当真是好手段，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贱妾不敢。”
侯夫人冷笑一声（虽然他们已经被发配了，但为了能一目了然对方曾经的身份，所以还以侯爷侯夫人这些身份相称），忍着腿痛和脚痛，从地上站起来来到雪姨娘身边。
抬脚就朝着她踹了一脚。
或许是习惯使然，雪姨娘并没有躲，而是顺着她的力道，身子向着一侧倾斜过去，侯夫人踢过去的力道就被卸了一大半，但明面上看上去雪姨娘的狼狈却更加明显。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偷偷换了我的儿子，你怎么敢！”
雪姨娘倏然抬头，满脸震惊的看向说话的人：“夫人，此事从何说起？”
面上镇静，却是心如擂鼓。
此事是如何暴露的？又是何时暴露的？
难道自己被人关在那间暗室里，日日受着折磨，就是因为这件事暴露了吗？
“贱婢！你还敢狡辩！”
侯夫人上前，又是一脚踹出，但这一次雪姨娘躲了一下，侯夫人没有踹中，还把自己闪了一下，差点摔倒。
知云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朝着这边张望，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因嘛，自然很简单。
她在雪姨娘身上拍了窃听符，至少可窃听两月有余。
这是她在系统商城里买的，价格不菲，没办法，谁让这所谓的窃听符，她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呢。
不过嘛……以后就可以自己画了。
对于这种偷师的方式，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或许这就是系统商城里为什么要把一张普通的符箓也卖高价的原因。
毕竟，对于某些任务者来说，画符这种事情，只要有了样板，一切都不是难事。
而知云恰恰就是这一类任务者。
反正都是一锤子的买卖了，为什么不卖的贵一些？
自从这日之后，因为雪姨娘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也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不再伏低做小。
至于说她曾经是侯府里的一名妾室，而且还有卖身契握在侯夫人的手中……
此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谁抄家的时候还会在身上带着家中妾室的卖身契？
所以那些卖身契大概是落入官府手中了，被销毁了，取而代之的是挂上了罪奴的身份。
既如此，她还怕侯夫人做甚？
大家都是罪奴，谁比谁高贵？
也是从这天起，雪姨娘不再掩饰自己，主动到了林书沐跟前照顾，日日嘘寒问暖，端的是一副慈母做派。
可惜林书沐不怎么领情，对她的态度淡淡的。
不过雪姨娘的照顾还是让他很受用，这才没有拒绝，只半推半就。
知云也没有插手。
林书沐日日让人抬着算什么事？
还是让他的伤快些好了，流放嘛，总要自己亲自走，才显得心诚不是？
侯夫人因为林书沐的事，跟侯爷离了心，也不肯近前照顾。
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挨了板子，尚且自顾不暇，其他的族亲也都是受他牵连，心中怎能不记恨？
若不是有官差指派，他们连抬都不想抬他。
所以侯爷身边围着的都是他的小妾和庶女。
这日行了半日，有一阵凉风吹过。
众人顿时打起了精神。
要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岭南地区，而越往南边走，气温便越高，众人早已燥热难耐了。
现在有了这凉风，可不就浑身舒适了吗？
只有往这边跑过几次的几位官差脸色不是很好看，还招呼着人将几辆装载粮食的马车用油布盖好。
果然，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天空就变得阴沉起来，倾刻间就是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