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诺瓦克此时的感觉遭透了。
他是《OK》杂志的外派记者，上司告诉他威尼斯海滩那栋着名凶宅即将迎来它的第三任房主，据说是个巫师，打发他去搜集一下素材——意思就是未必能用的上，权当跑腿了。
他知道上司是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这个老色鬼让自己给他的床伴做摆拍，结果半路上自己发现了更有价值的新闻线索、让那个女人白等了一上午之后，这个老东西就开始打压自己，各种脏活累活和注定上不了杂志的线索都派自己去。
罗伯特承认他是带着火气出来的，并且打算揭穿这个巫师的烂把戏。看到空中花园设计公司的几人向前凑的时候，他就跟摄影师抢先一步，打算先拿话筒吓对方一下，摄影师抓拍到对方受惊的表情、他再配上一句“这就是巫师”之类的标注，今天这活儿就算完事儿。
可他没想到会挨打啊！
甚至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只记得自己从对方看不到的死角冲上去，刚伸出话筒，然后肚子剧痛、人就趴下了，话筒什么时候飞走的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老秦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倒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周围这么多目击证人，也不用怕蜷缩成一团的人形生物碰瓷，主要是他还从来没用武术打过人，不知道自己这一式下交叉耕手下去会不会有太惨烈的后果。
其实记者先生又倒霉又幸运。
说倒霉也算活该，毕竟他不搞突然袭击这一套的话肯定不会挨打；
说幸运也幸运，他手持话筒冲上去照着老秦的脸就怼，那姿势跟系统模拟的大猩猩推人有八分相似，如果秦战的实战经验不是零的话，完全按照系统演示的打法回击，那罗伯特恐怕就不只是肚子痛了。
甭管咋说吧，瞅瞅还在傻愣着、本能按动快门的摄影师，以及现场一群嘴里能塞西瓜的吃瓜群众，老秦决定先看看这货死了没有。
“你感觉怎么样了？需要去医院吗？”他微微搀着对方的手臂问道。
记者先生缓过来了一点儿，起码肚子没那么痛了，借着老秦的搀扶站起身来，仍然佝偻着腰、脸色发白，勉强回答道：“比刚才要好，伙计，说真的，你差点儿打死我。”
“呃，抱歉，你突然冲过来，我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条件反射。”秦战道。
“嘿！你是《OK》杂志的记者？”这时斯蒂文那拨人终于合上嘴巴，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他转向周围的吃瓜群众：“我们都看见了，是你先袭击的这位先生，他只是被迫反击，你们说对吗？”
众人点头。
今天这个瓜太香了，先是“轰隆轰隆”的来了一辆大货车和一辆吊车，头前领路的是几辆小车，那时大家只是探头看看，发现车竟然停在那幢被恶魔占据的宅院门口才纷纷出门围观。
这一打听，嚯！据说有个东方来的巫师买下了这幢房子，今天就要来驱魔了！这必须得看啊，不管是巫师被恶魔弄死还是他侥幸驱魔成功，接下来几个月都不愁谈资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现场不仅来了杂志记者，他还打算偷袭巫师，结果瞬间被打倒在地，这反转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众人现在才把嘴里的瓜嚼出味道。
见四周的目击者都同意自己的说法，这人露出胜利的微笑，他冲直冒冷汗的记者摊摊手，道：“你都看到了？我是空中花园的律师，如果你想要敲诈这位先生的话，我们都会向警方如实陈述的。”
罗伯特·诺瓦克连连摇头，示意自己没这个意思——就算刚刚有过，律师和这么多的目击证人在场、自己那位同事又把全部过程都拍照的情况下，他也会忘记这个念头的。毕竟蓄意伤害和敲诈都是入刑的罪名，他可不想被自家上司借机开除。
秦战还是不放心，在脑中问系统：“能扫描一下这家伙吗？”
“宿主在完成‘收服’任务期间，可以使用扫描功能。”系统说罢，一道旁人看不到的绿光扫过记者，让这货心里平衡了许多：终于不再是老子一个人头顶绿光了！
“扫描完成，对方腹部受到打击，已基本恢复，无后遗症。”
老秦松了口气，没事儿就行。这厮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现在没伤没残的就当给他个教训吧。
看这家伙脸色恢复的差不多、腰也挺直了，他松开记者，向帮他说话的那人伸出手，道：“谢谢你，伙计，我是秦战，你可以叫我秦。”
对方握住，笑道：“不必客气，你很酷。我叫詹姆斯·帕克，律师。”
说着，他递上一张名片，待老秦双手接下，又道：“秦，你刚才用的是空手道吗？”
“不是，我用的是华夏武术的一种，叫做咏春拳。”秦战回答。
“阿打~~”
律师突然摆出个经典的姿势，兴奋的问道：“是这个吗？我记得布鲁斯·李学的就是这个。”
老秦心道这个世界也有李小龙啊，看不出来这货还是个武术爱好者：“差不多吧，布鲁斯·李之前学的就是咏春，后来他又创立了截拳道。”
詹姆斯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设计师扒拉到一边，斯蒂文可是资深吃瓜爱好者，今天这瓜属他吃的最香，毕竟这个瓜有一部分是他创造出来的嘛。
双方握手，八卦男向他一一介绍身边的几人，有他设计公司的老板，有装修的工程师，有憨憨公司的执行董事，还有一只银行的，估计应该是那位准爸爸的主管。老秦懒得记这群人的姓名，百家姓他都背不下来呢，老外千奇百怪的那么多字儿他就更记不住了。
“哈！秦，我才知道你还会华夏武术，知道吗，你刚才酷毙了，我完全没看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斯蒂文说道。
秦战耸了耸肩，扫描过这几只，没打算再给他们挨个算命，大师嘛，保持神秘感才能骗吃骗喝，跟社畜似的兢兢业业还能叫大师？不过，当他扫到工程师的时候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招手让他过来。
“那个谁，嗯，虽然不想说，但你最好尽快去医院做个脑部检查。”
工程师实际上不是这帮封建迷信团体的成员，他今天只是来指挥施工的，听到巫师煞有介事的让他去医院便有些不悦，道：“先生，我负责按您和斯蒂文的要求对房屋进行装修，感谢您对我身体的关心。”
老秦摸摸鼻子，咱这是被拒绝了？算了算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爱去不去，死不死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没等他找个台阶下，设计公司的老板先不干了：“嘿！你这家伙，秦让你去你就去，一会儿指挥他们弄完你就可以走了，我会照常发你工资的。”
说完又转头讪笑，道：“秦先生别介意，他只是想完成工作，那个……您能提示一下他怎么了吗？”
老秦对这家伙印象挺好，虽然依然记不起他叫啥，但是他能容忍斯蒂文这个八卦男，也挺关心手下的健康情况，身上没有那种“我是老板我最屌”的优越感，怎么说呢，挺有人情味儿的。
于是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他得了脑瘤，具体位置在大脑和小脑之间，很小，让医院查的仔细点儿。”
Boss纳闷，他是迷信分子不假，但就像这个群体的大多数人一样，总觉得巫师是很古老的职业，难道不应该给那家伙放血或者用奇奇怪怪的虫子和树根熬汤吗？再不济也该整个祭祀仪式啥的吧！总把人往医院推是什么情况。
而且，如果秦说的是真的，那接下来怎么办？让自己的朋友、并且还是个脑瘤患者继续留下指挥？这太不人道了。可让他现在就去医院的话，秦的房子怎么办？再派个工程师过来秦会不会不高兴？
好在工程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压根不信老秦这套，见老板为难，主动说道：“我会去医院检查的，不过要先把工作做完，秦说过，很小，不是么？”
老秦懒得管了，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不去咱都管不着，你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你去死。
当下指手画脚的，让吊车将铁质围挡立在面向码头那一侧，又施施然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咦？谁拽我衣服？
他转头，发现斯蒂文一脸兴奋的跟着他，奇道：“你来干嘛？”
“秦，我想跟着你，上次的经历太刺激了，我想再体会一遍，这会带给我无尽的设计灵感！”八卦男围着他直打转，尽管腿还是发抖。
老秦心说围挡这么一拦，你能看见啥？还有你这厮不干律师可惜了，任何时候都不忘给自己找理由，还设计灵感，你丫专业设计鬼屋的吗？
这时又见斯蒂文的老板、憨憨的上司、律师以及银行主管也在门口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甚至那个挨揍的记者也犹犹豫豫的打算张口。
鹰酱的记者限制不多，但止步于私人宅邸。从附近的高层建筑向目标位置拍照已经是法律允许的最大擦边球了，敢非请即入的话被一枪打死都没人管。
早些年大首都的记者干过这事儿，据说老郭家的房子占用绿地了，记者未经主人同意，推门进去就采访，人家问他谁准许你进来的，他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是记者的权利。结果被人家徒弟抽了一巴掌，立马跑医院验伤，出来还不停干呕。
——干呕是轻微脑震荡的病征表现之一，但现有医学仪器无法从客观上判定，所以他装出这幅样子给医生看，如果医生就此认定的话，打人者就构成轻微伤或者轻伤，这显然是准备把人往死里整。
好吧，话题又跑偏了。
以八卦男为首的封建迷信团体，以及那只记者，这些人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知道猫有九条命为啥还能死不？老秦心说不给你们点儿colorsee一see你们怕是会小瞧了咱。
“斯蒂文，还有你们几个，确定想要进来看看？”他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前提是让我跟在您身边。”这是八卦男。
“我们，嘿嘿，就是想感受一下，您知道，这种地方我们平时是不敢来的，斯蒂文说有您在，我们不会受到伤害的，所以……”这是八卦男他老板。
“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试试。”这是挨揍的那只倒霉孩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大师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当即让工程师把围挡撤掉，不搭理八卦男的十万个为什么。八卦男的老板见状顺势打发工程师去医院检查，并通知公司再派一个过来，空中花园离森林之家不远，到这里用不上半小时。
记者反倒犹豫了。
他想拆穿这个巫师，一部分原因是他挨揍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打算凭借亲入凶宅的噱头写出一篇文章来。这样的话亲身体验就很重要，但巫师对工程师的诊断也很重要，哪头都舍不得放弃。最终他决定留下，打发同事跟着工程师去医院。
秦大师抬头看看天，还好，没有下雨的迹象。系统说这房子下面的东西引雷，并且闪电经过时致人入幻的能力会急剧增强，如果现在阴天了，他还真不敢让这几只好奇心过重的进去。
这时铁质围挡挪开了，老秦对面前几位腿抖的勇士道：“你们确定要跟我进去？斯蒂文知道我的习惯，进去之后我会把门锁上，十分钟之内谁都别想出去，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尽管眼神闪烁、腿若弹簧，封建迷信群体们和记者依然坚定的点点头，不自觉的彼此挽着手臂，仿佛这样能够相互传递勇气。
秦大师掉头开门，然后伸手虚引，道：“勇士们，请吧。哦对了，你，没错就是你，森林之家的对吧？把枪放外面。我可不想你们当中有人被流弹打死或者你自杀在我房子里。”
记者和封建迷信群体们想都没想便纷纷怒视着憨憨的上司，你偷摸的带枪来干啥？就算有隐蔽持枪证，这里是啥地方你心里没点数？这幢房子的上任主人就是吞枪自杀的，你特么还敢带枪来，想害死大家？
那货也是听老秦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随身带着枪呢，一边惊叹巫师果然什么都知道，一边讪讪的把腰带上的枪连套一起卸下来递给老秦，见他直翻白眼才醒悟过来，左右看看干脆放在门口地板上——鹰酱是合法持枪的国家，但严禁将枪支外借，老秦要真接过来，万一这枪杀过人他就解释不清了。
秦大师站在门口，挨个拍拍这几个倒霉孩子的肩膀，最后自己也走进去并将门反锁上，这才张开双臂，笑道：
“欢迎加入恐怖盛宴，现在，天黑请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