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进行到第二天，观赛人数骤减。
老秦对此早有预料，洛杉矶说大不大，但生活在车轮上的国度不是吹的，下班高峰期从城市的一个角落坐车去另一个角落纯属找罪受。
不过南加大的本校生倒是多了不少。
他们不用操心堵不堵车，晚饭后溜达到篮球馆权当消食了，姑娘们集体献吻的场面可不多见，没看过的想看，看过的还想再看……
坐地户的优势逐渐展现。
其他高校所有观赛者加起来都没有本校多，这导致他们的选手上场时先得承受铺天盖地的嘘声和中指，士气不说一落千丈也高不到哪去。
“哥哥加油！”
久米千代挥舞着小拳头大喊，被她拖来的程仙儿眨眨眼，决定隐瞒从关如月处得到的消息，心里其实也挺别扭，却连别扭的理由都找不到。
渣男远远的挥了挥手。
可能是上一场开赛即KO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太深，今天这位来自洛约拉玛丽蒙特大学的对手打的畏畏缩缩，稍一靠近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
老秦眼珠一转，忽然有个想法。
只见他放缓脚步，一点一点的拉近距离，无论对手用滑步后退、还是使用环绕步，都不急不缓的逐渐逼近，对方未战先怯，感觉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目标上钩！
秦战忽然猛的向前一蹿，对方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向后疾退，等到背部撞到擂绳才发觉不妙，可惜此时已经没有左右闪避的空间了。
他想也未想，不管不顾的抡起摆拳、同时身体就势向右移动。
老秦本打算学习「犀牛」，利用擂绳限制对方的活动空间、再以暴雨般的连环日字冲拳结束战斗，没想到这家伙刚沾着擂绳就跟触电似的。
面对挂着风声的右摆拳，他本能的用问路手转膀手应对。
“呲！”
拳击手套滑过手臂的闷响传来，摆拳被化解，可是就在老秦打算顺势以前按掌的发力方式使用抹手、再接弹手和转马时，对手居然消失了！
左退马！左拂手！
他抽身后撤，左拳传来轻微的摩擦感，直到此时视网膜捕捉到的信息才传递到大脑——对方挥出摆拳后根本没停，直接用环绕步摆脱了擂绳。
「有意思！」老秦嘴角上扬。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对面虽然怯战，但沾到擂绳之后的反应却是可圈可点，就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瞬间完成了挥拳反击和环绕步脱离。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一招仿佛捅破了窗户纸，将“遇敌好似火烧身”的拳理展示的活灵活现，如果不是正在比赛，老秦真想让系统回放个百八十遍的。
「继续，看能不能再榨出二两油！」
这货来了兴致，即便对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尝试，于是随着钟声响起，第一回合比赛结束，对方如蒙大赦。
“丫干嘛呢？”
李老三不满的嚷嚷着，三哥其实不想来，满身护具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可客人想看他就得陪着，否则大管事和执堂梁爷那边不好交代。
“见猎心喜吧？”梁兴半是猜测半是肯定，“对方实力不如秦师弟，但方才躲闪之灵敏如兔起鹘落，师弟八成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惊喜。”
李老三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师兄，你我年岁相仿、又是同门，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梁兴语气诚恳：“生在咏春堂，既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负担，此次出国正想开阔眼界。”
“那我说说？”
“洗耳恭听！”
“我没怎么上过学，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三哥抠了抠耳朵，他跟老秦一样不习惯那些文绉绉的说辞，“要我说，他纯属脱裤子放屁！”
“呃……何出此言？”
“小掌门，你打过黑拳吗？”李老三的脸上翻起横肉，“打家上擂，谁都不敢保证还能活着下来，逮着机会不往死里打，早晚阴沟里翻船！”
梁兴咽了口唾沫，一时无语。
“既然说了，那我就多说几句。”李老三眼睛赤红，“你跟秦战一个毛病，人都到国外了，骨子里还是国内那些条条框框，入乡随俗懂吗？”
“还请师兄明言。”
“啧，跟你说话真特娘的费劲，我打个比方，那小子俩女朋友你知道吧？”
“这……。”
“你看，嘴上说要开阔眼界，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放下咏春堂，怕丢脸，说句实话都吞吞吐吐，这要是在洪门，弟兄们不躲着你才怪。”
“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叫声三哥听听。”
“三、三哥。”
“对喽！”李老三搂住他肩膀，言语间亲近了几分，所谓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没文化就不能拉关系？真以为他的黑旗管事是靠拼爹得的？
大管事放不下架子，他能！
当下一通歪理邪说猛灌，小师兄初来乍到，即使认为他说的不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竟然也觉得对方的观点好像有几分道理。
等梁兴回过神，老秦已经打完了。
这货在第二回合逼的对手使出浑身解数，确认收获不到经验之后立马翻脸，瞅准机会突然加快速度，近身后一通连环日字冲拳结束比赛。
比步法，对方照「蜜蜂」差的远！
“她们怎么可以这样？！”久米千代气鼓鼓的看着献吻的姑娘，嘴巴撅的能挂酱油瓶，“哥哥也是的，阿曼达姐姐不来他就不拒绝？”
“花心大萝卜！”程仙儿同仇敌忾。
赛场嘈杂，欢呼、怪叫、口哨、嘘声、怒骂，种种声响掺在一起，即使以老秦的耳力也无法一一分辨，直到见面才发现妹妹表情不对。
“谁惹我们家千代啦？”
程仙儿翻了个白眼，果然，小姑娘瞬间转怒为喜，站起身就想往前扑，结果被老秦一巴掌按住，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四周众人轻笑出声。
“哥哥，她们为什么亲你？”
浑水摸鱼未能得逞，久米千代改为兴师问罪，那厮的爪子也不收，边撸猫边解释「恶魔手套」的新风俗，黑锅什么的自然得甩给凯恩。
“瞧见没？又一个送上门的。”
李老三羡慕的直泛酸水，不料这次离的近了，老秦回头冲他诡异一笑，摸出手机就要拨号，三哥连滚带爬的拦住，又讪笑着跟师侄客套。
“师伯好。”小姑娘乖乖鞠躬。
“以后叫他老不修就行！”那厮边撕吧边嚷嚷：“别拦着我，我要给师父打电话！”
“你丫除了告状还会啥？”李老三个矮，跳着脚的抢他手机，“我爹那么大岁数，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候打电话你良心不会痛吗？”
“嘁！告状就是本事！”
这货嘴上不饶人，却也收起了手机，玩笑归玩笑，李八指毕竟年纪大了，克莱斯勒再舒服，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也难免会精神疲乏。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
昨天还奇怪为啥没看到艾尔.海蒙，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金牌推广派了马仔，此时正用惊叹的语气形容连环日字冲拳呢！
想想也对，大佬啥身份？
即便是金手套这种世界知名的业余拳击赛，十六进八之前都未必能看到他的身影，如果在市级高校联赛中出现，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降低身段不说，竞争对手会怎么想？
就算再看中老秦的商业价值，艾尔.海蒙也只会在决赛结束、谈妥签约条件的情况下出现，并在对手们做出反应前将合同搞定。
「老狐狸，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这厮嘿嘿一笑，稳坐钓鱼台。洛杉矶高校联赛大佬可以不急，全加州业余拳赛呢？西部联赛呢？有本事金手套决赛你也别冒头！
不就是比稳嘛，谁怕谁啊！
这次联赛结束后他十有八九得回国拜师，多久能回来尚未可知，但本事长在自己身上，没有艾尔.海蒙还有鲍勃.阿鲁姆，老秦不怕找不着伯乐。
千代怏怏离开。
小姑娘很不开心，没抓住痛脚他就不会妥协，再想重温电影院的五分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第六感也在提醒她，有大危机即将降临！
……
“师弟可有收获？”
回酒店的路上，梁兴忍不住发问。李老三的爱车近乎报废，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所以接送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老秦头上。
“有！具体收获还得仔细思考，当时就一个感觉，遇敌好似火烧身！”
“这是形意惊起四梢的拳理。”梁兴眉头一皱，“师弟，莫怪我交浅言深，武学乃至诚之道，你咏春尚未大成，当心贪多嚼不烂啊！”
“咳！这个吧……其实不能怪秦战。”
三哥老脸一红，低声向对方解释李八指的授徒经过，小师兄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合着功夫练到这份儿上，居然八成以上都是自学的？
上苍这是给了他多大的武学天分？！
“其实我就那么一说。”老秦笑着解释道：“那句话是偶然想到的，八极拳我只知道顶心肘和贴山靠，形意拳和八卦掌半招都不会。”
“韩掌门……”
“跟韩哥没关系，不是他不肯教，是我没时间学，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小关节贯通，然后是滚筋舒皮，争取明年年底之前明劲儿大成。”
梁兴不知该怎么说。
小关节比大关节更难练，更别说滚筋舒皮，换别人他肯定以为对方大言不惭，可前面这位他还真没把握，他又不是天才，憋了半天，闷声道：
“明年年底可是有什么说法？”
“我知道！他想参加明年四月的金手套大赛，以此为跳板进军职业拳赛。”李老三见老秦支吾着不好意思说，当即代他回答：
“秦战打算在拿到金腰带之后增重！”
“增重？然后呢？”梁兴隐约有所猜测，但却不敢相信，职业拳王金腰带啊！说拿就拿？四大职业拳击组织里有几个华夏拳王？
“然后接着打！”老秦索性自己开口，“一直打到重量级，统一世界拳坛！我要让国内那些看不起华夏武术的人知道，什么叫国粹！”
说话间，酒店到了。
梁兴没下车的意思，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三哥，我想跟秦师弟单独聊几句。”
“得！哥先上楼，明儿有啥安排早上告诉我。”李老三知道咏春堂嫡传十有八九要教小师弟一些不传之秘，他没资格听，于是痛快走人。
“师兄，这合规矩吗？”老秦也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早晚的事儿，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回头我跟我爹说一声。”梁兴神色坚定，目光灼灼，“但师弟须得立誓绝不外传，包括三哥和李师叔。”
这是应有之意，老秦自然答应。
嫡传就是嫡传，咏春堂有专门的小关节锻炼秘法，老秦尚未拜师，梁兴不便教他太多，只传了两式，即二龙戏珠式和鹤爪式。
听着文雅，又是龙又是鹤的，其实说穿了就是转铁胆和捉鱼。
铁胆，也称钢胆、铁球、钢球、健身球、保定铁球，材质上并不限于钢铁，山核桃、玉、石、空心或实心不锈钢等等都能在手中转到飞起。
按中医的经络学说，人的手上有很多穴位，用手滚转钢胆可以疏活经络，所以早年间许多老年人喜欢玩儿这个，现在少见，都忙着盘核桃了。
但在武行里，铁胆是练习指劲的最佳辅助。
这玩意儿转动时需要掌关节和指关节密切配合，时间长了肌肉、筋腱和骨骼就会不自觉的形成整劲儿，看起来干巴瘦，其实力量大的很。
按华夏武术的风格，有力量自然也少不了技巧。
鹤这种生物在神话传说中是仙人坐骑，但它其实是杂食性动物，春季以草籽及作物种子为食，夏季以植物种子和芦苇嫩芽为辅、动物性食物为主，包括鱼类、甲壳类、螺类、昆虫及其幼虫等，也吃蛙类和小型鼠类。
鹤捕食的方式有啄食和抓踩两种。
鹤喙尖锐，鹤爪锋利，鹤爪式便取其捕猎时的精准和迅捷，锻炼对手脚骨骼的控制，配合铁胆练就的整劲儿，实现力量和控制双重提升。
按梁兴的说法，鹤爪式的难度简直突破天际，什么水中游鱼一抓一个准儿，鸟雀蚊虫衔而不伤，听起来就像小龙女教杨过的天罗地网式。
老秦吓的直起鸡皮疙瘩。
难不难的无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肯下工夫总有练成的一天，他是怕小师兄再掏出一本玉女心经，然后迎男而上、男上加男、躲花丛里双修……
真要那样，老秦肯定去同志酒吧请个尹志平回来！
梁兴忽然打了个哆嗦，莫名的菊花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