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厨房。
火焰舔舐锅底，焰色淡蓝，火势正旺。
炒锅色泽黝黑，锅口宽阔，几乎能乘下成年人手臂。
灶前，秦战双腿内屈，双手各执方巾一块，神情专注，面色肃然。
俄顷，炒锅泛起青烟。
他双眼一眯，瞳孔缩紧，左臂探到右肘下方，五指成喙，以方巾捏住锅沿，猛的一转！
“骨碌碌！”
炒锅口大，与燃气灶相接处却只有巴掌大小，一受力便开始旋转。
“咝咝——”
秦战右臂斜伸，掌托方巾，先伏后摊再膀，沿锅壁由右至左迅速抹过。
一圈过后，再以右掌化喙捏住锅沿，左臂由左向右做反方向运动。
锅底炽热，方巾也未沾水，稍有耽搁便会烧焦。
但秦战拧腰变掌，速度飞快，循环往复间擦拭范围由外向内，直至擦完锅底，一旁的江姑娘也未闻到焦味儿。
“瞎显摆。”
她斜眼撇嘴：“知道的是在刷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极张三丰》拍摄现场呢。”
“胡说八道。”
秦战笑着刁起炒锅：“拍也是拍《蝎子战士》，跟《太极张三丰》有啥关系？”
“蝎子战士？”
“刘家良、钱小豪九几年出的电影，剧里有一段用洗锅练功的描述挺有意思。”
“所以你就学了？”
“算是吧。”
待锅底温度稍降，秦战开始放水冲洗，并道：“走之前梁哥教了一套十二藤圈手，我觉得有些动作用炒锅也能练。”
江莜竹不解：“那也没必要用热锅练啊，烫着怎么办？”
“烫着才长记性呢！”
秦战又将炒锅架上炉灶，边等残水蒸发边道：“藤圈练错了自己未必知道，热锅不行，一错就挨烫，一烫就记住了。”
“一肚子歪理。”
江莜竹劝不住他，只好抱怨一句，再认真叮嘱：“那你小心，这边买不到京万红，下午我去超市买点别的烫伤药。”
“好老婆，亲一个。”
秦战趁热油的工夫在她唇上嘬了一口，随后也不用锅铲，单手捏住锅耳便以颠勺翻炒。
很快，小菜出锅。
馋猫伸出小手，用指甲捻起一片吹了吹，再塞进嘴里，美的眉眼弯弯。
“咸了淡了？”
“正好！”
江莜竹满意的点头，又在他耳边低语：“素素姐想跟你比剑，怕被师父说，所以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主动找她？”
秦战哑然失笑。
……
该说张素素心眼不大，小心思倒不少。
由于道长教秦战时她和江莜竹只能听看，不能提问，因此二人虽然也会招式动作，但内里如何发力却无从得知。cascoo.net
所以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即每当道长教完，她都主动帮秦战喂招，并在喂招后对练。
喂招和拳击训练中的动作训练类似，多是些重复性动作，以熟悉招式在不同环境下的应用，锻炼条件反射能力。
对练与拳击训练中的对抗性训练相仿，对抗双方会放慢速度、降低力量，不间断的打一场，从而积累实战经验。
张素素就是通过不断喂招观察秦战的发力，再通过对练体会发力在实战中的应用。
道长对此呈默许态度。
秦战更是乐见其成，张素素是他三嫂，有利无害、共同提高的事，为什么要拒绝？
但比剑不同。
比剑更像是同门较艺，留力不留手，即收敛力量而不降低速度，对抗性比对练更高一筹。
提高对抗性本身没什么不对，但张素素选的时间点很有意思。
秦战刚学秘传，还没开始从学到用的转化，这时打一场留力不留手的对抗，就能锚定他在学习秘传前的状态。
之后每日切磋，秦战有哪些进步张素素自然深有体会，如此一来就能通过对比变化，从中窥探揣摩秘传奥妙。
而且因为提出切磋的是秦战，所以清枚道长大概率不会拒绝，事后也不能怪到徒弟头上。
毕竟从战斗中学习是人的本能，张素素一没提问二没偷看，道长还能怪她太聪明了不成？
……
“前辈。”
用过午饭，秦战笑着开口：“晚辈有些技痒，想请师姐切磋一场，您看行吗？”
道长垂下眉眼，微微颔首。
于是四人转战客厅，秦战和张素素执剑相向，相距两步，各自行礼。
“师姐，小心了。”
秦战提醒一声，随后弓步前跨，右臂持剑，自上而下劈刺对方头顶。
——松溪白虹，上步剁剑！
张素素不退反进，脚下扎了个马步，抬右臂用训练剑架住来剑，继而粘剑后拉，同时左臂轻舒，如铁鞭般横抽。
——松溪白虹，退步封拉！惊镖！
原来还能这样……毫无实战经验的江莜竹看的双目放光。
退步封拉和惊镖在练习时是相连的两式，转腕抬剑、撤步扎马，同时左臂在腰间取镖横甩。
若是手中无镖，惊镖便只能是虚招。
但张素素却将撤步扎马改成了上步进马，双方距离一拉近，原本的虚招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秦战看的比她更深。
张素素擅武当太极，这一式进马舒臂与其说是惊镖，不如说是太极拳中的野马分鬃！
上步扎马，稳固重心的同时，她的脚也抵住秦战脚跟，膝盖紧贴秦战膝外侧。
这时再将左臂从秦战右腋下穿出，既可屈肘砸心，也可用扣膝摆臂的裹拧力道绊摔，还可以先绊后砸、先砸后绊。
说时迟，那时快。
秦战拧腰撤步，右腿硬带着张素素的左腿一并后撤，同时收剑屈肘，让开她左臂的同时又以咏春膀手攻其肩颈。
但落在江莜竹眼中，弓步撤马、剑交左手，却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松溪白虹起手式——懒扎衣！
攻守逆转。
张素素面色不变，左腿微偏、腰肢右转，在脱离秦战腿部盘带、避开膀手的同时上右步，训练剑从右向左横拉。
——松溪白虹，上步摔剑！
秦战剑在左手，只得再次向后方撤步，左臂伸直，反握训练剑，以剑锋抵挡对方横拉。
——松溪白虹，懒扎衣！
张素素步步紧逼，拧腰撤臂，手腕翻转，训练剑又从左至右反向横抹。
——松溪白虹，上步抹剑！
秦战左臂上翻，依旧反握训练剑，并在双剑相交后进步屈臂，用手肘抵住剑脊，剑锋上撩！
上步抹剑戛然而止。
张素素愣愣看着小腹处的剑尖，半晌没有言语。
松溪白虹，懒扎衣是起手式，但起手式之前还有预备式，即反手持剑，左臂平伸，剑尖冲下。
她没想到，仅仅只是屈臂顶肘，原本毫无用处的预备式就能瞬间化作反守为攻的杀招。
“师姐，承让了。”
秦战收剑抱拳，面带微笑。
这并非秘传，而是秦战从荆轲刺秦的典故中自创的一式——图穷匕见！
荆轲刺秦，图穷匕见。
反手持剑就如同手握卷轴，双剑交错的过程便是拉开地图的过程，图尽之际握剑上撩，荡开来剑后再顺势反刺。
道长暗自摇头。
徒弟的那点小心思她早看出来了，只是懒得戳破而已，秦战毕竟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什么水平她还能不知道？
想锚定实力，再通过日复一日的切磋对比窥探秘传，看似可行。
但前提是徒弟对剑法的理解远超秦战，否则便会像今天这般，被他在已知范围内轻松碾压，根本无需使用秘传。
可秦战是怪物！头天学，第二天就能运用自如，而且就像梦里跟谁拼过命一般，对招式的理解和运用无比纯熟。
对练时出招速度慢，尚且察觉不出差距，等到留力不留手的较艺，双方的差距便瞬间拉开。
若换作实战，第二招就能分出胜负！
在张素素用野马分鬃、秦战以懒扎衣应对时，那记膀手只要再快一点，张素素便避无可避！
道长心里清楚，秦战可是会归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