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而温热的水波环绕着身体，仿佛是云淮眷恋了许久的深海家园。
那里是太久违的地点了，云淮很激动，情绪上头，连眼前是蒙蒙的水汽，雾霭弥漫，仿佛是被雨幕糊住了的玻璃，除了破碎的雨滴，什么都看不清楚。
海底不算平静，水波流转之间，天地都随着深海的一起摇晃。
海洋是安静但却热闹的地方，生命攒动，激动的生物不止云淮一个。许久不见的章鱼伙伴刚一露面就兴奋地用柔软的触须缠住了他的身体，满心欢喜地表达着自己的亲昵。
只是章鱼并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力道，触须飞舞飘扬，黏湿的章鱼吸盘无法避免地在人鱼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串串红色的痕迹，与之相伴的，是一种微痛但又隐含着酥麻的奇怪感觉。
章鱼的触须并不像它表面上那样看起来无害，相反的，为了在深海安全的生存下来，那里的每一寸肌肤，都藏满了致命的毒素，落到皮肤上，便是火烧一样的触感，热辣而滚烫。
即便是云淮，也被她热情的拥抱烫的浑身发麻，连带着头脑跟着一起晕眩，眼前都是一片花白，仿佛是昏暗之中摄像机闪光灯的频闪。
但没办法，云淮也想她了，他舍不得推开，索性就张开了手臂一次性抱个痛快。人鱼强大体质让他不会因此而沉眠于深海的厚重淤泥，最多，也就是一时的昏睡。
海洋的翻涌永远不会停息，冰凉的海水渐渐被炙热的友情染上了温热，当破晓的一丝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海水照拂到海底，这一场老朋友相见之下的狂欢才总算接近了尾声。
晨光划破夜幕，然后渐渐成为主导，云淮再也抵不过困倦，抱着章鱼的触手沉沉睡去。
…
房间内的窗帘紧紧的贴合在一起，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只留下一片勉强能视物的黑暗。
“唔…”床上传了一点轻微的动静，云淮眼睛都没睁开，摸索着把一旁的南乔又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直到把人完完全全拥在自己的怀里，云淮这才又安静下来。
南乔被云淮给弄醒了，但她也没打算起床，换了一个侧睡的姿势，看向了云淮。
他已经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安静乖巧，浅色的纤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昨夜里哭的有些发红的眼眶，经过了几个小时的休养，现在也已经恢复了白皙的模样，额上落下几绺的头发，温顺地垂下来。
南乔视线跟着发丝下滑，落到枕上，银白的发丝与她自己鸦青色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坏心眼儿地伸手戳了戳云淮的脸颊，云淮皱了皱眉，没睁眼，手却本能地按住了南乔作怪的爪子，紧紧地握住，口中嘟囔了一句：“南乔，我已经吃饱了，不吃了…”
“你也饱了…”
“好困…”
南乔没忍住笑了声，收回手不再去打扰他了，闭上眼睛，也一起睡了过去。
当日头飘到天空的正上方，云淮才总算真正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
南乔呢？
怀里空荡荡，云淮不喜欢。
好在南乔的气息距离他并不远。
云淮眨眨眼睛，醒了下神，扭头看向一旁，南乔正倚在床头的靠垫上，拿了块“板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南乔！”云淮眼睛一亮，腰部肌肉用力，下一秒，整个人就滚进了南乔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像只大狗一样挤进她的臂弯。
他并不好奇南乔在做什么，而是一门心思地仰头向着南乔看过去，两只手臂搭在她的腰侧，眉眼弯弯，光芒跃动。
南乔挑了下眼尾，把电子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腾出手来去抱钻进怀里的人。
“这么开心啊？”南乔揉揉云淮滚得乱糟糟的头发，原本平淡的双眸也跟着蔓延起了丝丝笑意。
“昂！”云淮点头，郑重道：“我们现在是，真正的伴侣了！”
云淮只是单纯了点，但却不是完全不懂，好歹动物繁衍的本能还是在的。虽然昨夜里和鱼的认知有些不一样，但人类又不是鱼，和鱼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都是舒服的。
不过，这样的话，云淮紧接着又思考到另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由他来生宝宝呢？
云淮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本来就是伴侣的。”南乔失笑，紧接着又注意到云淮的动作，温声问道：“怎么了，肚子饿了？”
南乔一说，云淮的肚子就配合的发出一声轻响，咕噜噜的，显然是在叫嚣自己的不满了。
云淮揉了揉肚子，平坦坦的一片：“是饿了。”
“但不是这个，我在想问题。”
说着，他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南乔来了兴趣：“想什么问题？”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生宝宝？”
“啊？”南乔先是一愣，然后被云淮逗乐了，“难道你能生？”
云淮歪歪脑袋，颇为认真：“可以啊。”
“这里——”云淮拉着南乔的手覆盖到自己的小腹上，斟酌着用词，“可以用来放宝宝。”
到底由谁来孕育孩子，在人鱼的社会中，并不是一个固定的选择。人鱼的子嗣并不算繁盛，为了保证下一代的降生，雄性人鱼也是有生zhi腔的，孩子将由父母双方中更强壮的那一个人来孕育。
南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想到云淮真的能生。
她吸了一口气，敛下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认真的模样：“云淮，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云淮倒也没有很激动，只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算不上，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有。”南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她捧住云淮的脸，“云淮，你是真的想要一个宝宝，还是觉得，只要我们成了伴侣就应该有一个宝宝？”
云淮愣住了，人鱼在找到伴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理所应当的，云淮都不需要细想，他考虑的也是他要拥有一个孩子。
没有去过陆地的人鱼并没有所谓的养老概念，他们依据的，是动物都有的本能，他们需要繁衍下去，至于意义，至少云淮是没有去考虑过的。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云淮诚实地答道，但是族中的长辈明明说过，人类是很在乎后代啊，甚至比人鱼还要疯狂，据说以前有很多人因为生不了孩子被丢进海里呢…
如果不生的话，南乔会不会不要自己呢？云淮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南乔轻叹口气，垂颈亲了亲云淮的额头，仔细给他讲：
“云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孩子的，别担心…”
“孕育后代并不是必要选项，而且人生时间有限，我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我们之间的相处上…”
…
生育辛苦，养育耗费精力，这些都要一条条灌进缺乏常识的小鱼脑袋里。当然，还有一点客观事实，她们有生殖隔离，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