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砚早就软了身体，抽不出什么力气，理所当然地，开车这项关乎于两人生命安全的工作，此刻只能由南乔来负责。
车子启动，平稳行驶在车流涌动的马路上。华美绚烂的各色灯光在窗外闪过，模糊的光团层层叠叠地压过来，排山倒海，颜色不断变换。
顾知砚靠在车椅上，身体有些歪斜，脸朝向窗侧，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垂下一片阴影，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工作时系的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散开两颗，衣领外翻，修长的脖颈，线条流畅的锁骨在并不明亮的车内却仿佛泛着一层莹白的光一样，似月色一般皎洁。
“顾知砚。”南乔单手扶着方向盘，突然叫了他一声。
迟钝两秒，顾知砚才抬了抬头，看向南乔：“嗯…嗯！！”
语调骤变，骤然扬起的尾锋在空气画出一道尖锐且凌乱的线条，尖刺一样，冲破了车内一片寂静的平和氛围。
顾知砚刚刚才抬起的头，此时又无力倒下了，软软的贴在座椅靠枕上，凌乱的发丝被空调吹的飘起几缕。
南乔其实有些不满顾知砚没有正眼看她，但好在，他的脸已经偏过来了，她已经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
眸子里尽是湿漉漉的水雾，连眼底都布满了迷乱的神色，与他先前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模样，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南乔眸色晦涩几分，目光下移，仿若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下顾知砚无意识扣紧安全带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仿佛冷玉一般。
此时，正因为过于用力，在无可避免地在指尖逼出了一层薄薄的粉。
漂亮又精致。
“顾知砚。”南乔眯了眯眼睛，又把视线挪回了正前方，仔细看着路，“车里是不是太无聊了一点。”
“你都快睡着了。”
“要不要打开音乐？”她建议道。
不出所料，没有得到回应。
南乔扬了下眉毛，也没再问，只当他是默认了。
抬手在前方的屏幕上随意一点，就打开了车载音乐，随便选了一首。
随着手指与屏幕轻触，舒缓而悠扬的轻音乐立即在略显狭小的车内空间里飘了起来。
顾知砚并不是什么热烈的人，这个音乐倒是意外地契合了他的喜好，紧绷的眉毛松开几分，渐渐舒展开来。
南乔偏头瞥了他一眼，看着他似乎是享受的表情，眼尾轻扬：“怎么，你喜欢这种曲调？”
“还好。”顾知砚启唇回应一声，稍稍直起一点身体，“舒缓一点点音乐，比较容易帮助我放松。”
“以前工作累的时候会时不时听一下。”
说罢，他侧眸看向南乔，眸子水润润的，神色有些迟疑问道：“你…不喜欢吗？”
“那要不…”换一首。
南乔却开口打断了顾知砚，摇头：“还好，先听着吧。”
虽然确实有些不符合她的审美。
“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家，等下再换。”
说罢，南乔又补充道：“我们是男女朋友，是平等的，不需要每一次都迁就我。”
顾知砚眨眨眼睛，随即，眉眼弯了弯：“好的，那就等等再换。”
“嗯。”
一曲终了。
总算轮到南乔些选音乐，思索片刻，照顾到顾知砚的喜好，南乔还是放弃了直接切换到又燃又爆的音乐，选择了一首除了副歌其他曲调地方都比较和缓温柔的音乐。
南乔随着歌曲轻轻哼着调子，自在又放松，就和度假一样，顾知砚也闭上了眼睛，静静聆听。
他不是死板的人，毕竟科技公司最重要的就是创新，所以对于大部分的事物，顾知砚都会去了解一二，即便不理解，也会选择尊重。
更何况，这还是南乔选的。
有些不习惯，但也说不上不喜欢。
需要时间去适应罢了。
歌曲渐渐播放到副歌部分，温和平稳的音调渐渐变了频率，语调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
随着音响振动，车身竟然都跟着略微摇晃起来。
顾知砚绷紧了身体，嘴唇抿紧，一时之间，显然还是接受不了这般热情滚烫的音乐。
手指抚上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和音响一起振动，频率都慢慢趋近一致。
“其实也还不错吧？”南乔勾唇笑笑，打开车窗，在车体外积攒的风瞬间一窝蜂的涌入，扬起南乔顺滑的发丝。
凉爽的夜风吹拂过肩侧耳畔，南乔深吸一口气，眼见着附近的车越发少了，便直接脚下发力，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嗯…”顾知砚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梳的板正的头发也瞬间被吹的乱糟糟的，连脸色都被毫不客气风擦红了许多。
淡淡的红，从面颊一直蔓延到脖子，怕是衣服之下的皮肤都红了起来。
“明天周六，反正也没事，那就和我去郊区好不好，那边的顶层看星星最合适不过了。”
“怎么样？”南乔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顾知砚愣了下，大脑显然是被风吹的有些糊涂，反应了两秒后，才呆愣愣的点了下头：“可…可以。”
“呜——”南乔小小吆喝一声，“那我们就出发吧！”
车子飞驰而去，顾知砚一时不察，被惯性压着一下子砸到了椅背上，脊背一酸，差点直接软下来。
“南乔…”顾知砚咬住唇，努力抑制住战栗的身体，“你慢一点。”
“注意安全。”
南乔却很放松，半点没有顾知砚的紧张：“放心好了，没超速。”
“到了盘山公路那里我肯定会减速的。”
顾知砚看了一眼表盘上压着限速标准的数值：“…”
算了，随她吧。
他默默抓紧了安全带。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开始上坡，速度总算减慢，顾知砚松开手，颤巍巍的喘了一口气，只是眼眶却还是带上了一抹红。
抵达，音乐也终止。
“下车吧。”南乔指了指前面的别墅，示意道，“我们到了。”
顾知砚摇了摇头，发丝凌乱地不成样子：“稍等，容我缓缓。”
郊区光线不强，他仰头靠到靠背上，透过天窗盯着满天的闪烁星子，喘息微沉。
“南乔，你太过分了。”顾知砚似乎有些委屈，眼里的水汽尚未消退，“你明知我的西装不能沾水。”
七万一件，他现在可是个穷人，一共都没几件。
这下好了，全废了。
“我赔你。”南乔很干脆地承担了责任，“但比起这个，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着，南乔对顾知砚张开了手臂。
“…”
无奈叹口气，顾知砚用力撑起身体，前倾抱住她。
南乔把人压在自己怀里，笑意忍不住蔓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