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夫他们几乎是同一天返回的,因为遇到的困难都差不多,难以克服,且对寒冷的耐受能力也相近,所以撤退的时间也大致相同。
他们带去的每队三十名士兵,一大半都没有回来,三位将军也均受到严重冻伤,手下的将士们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冻伤。
国王极为失望,他原本期望这三个人能创造奇迹,找来救兵,结果却如此归来,怒不可遏地下令将他们召来。不等他们解释,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斥责他们无用,只会糟蹋粮食,骂来骂去都是那些陈词滥调。
三位大将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们都有冻伤,有的手指被冻掉了一根,有的脚趾被冻掉了。国王不仅没有嘘寒问暖,反而将他们骂得体无完肤。
骂完后,国王再次下令:“你们再挑三十个人,务必走出山谷找来救兵,否则就别回来了。”
郑忠夫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商量,却出奇一致地跪下。
郑忠夫说道:“殿下,我们实在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一大半的兄弟都冻死在了路上,我们只能下令撤回,否则大家都得死。我们甚至还没达到第一座山的山峰,后面还有好几座山。
若等翻第二座才撤,我们可能根本撤不回来,雪太大了。而且山上还在下雪,尤其是寒风,刺骨之极,比山谷下冷得多,穿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
所以,殿下若再派我们去,不如直接杀了我们,或许还能死得痛快些,不用在山上冻死受罪。”
李嗣邦也说道:“是啊殿下,这次的雪灾是我一生中见过最恐怖的,从高处跳下,绝对能将整个人淹没在雪堆里。如此大的雪,已非我们所能克服。
刚才郑将军所言境况,我们也同样遭遇,山上的寒风冷到无法承受。我们的好几个士兵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因为被寒风冻成了冰雕,连推都推不倒。
我们想尽办法才接近山顶,但已有半数兄弟活活冻死,其他人也眼看将死,我只能下令撤退,否则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回来。”
“你们回不来又有什么要紧?你们不是常说什么军人就要敢于牺牲吗?现在正是你们牺牲的时候,还有什么推辞的?”
李恬摇头说道:“殿下,若论两军阵前厮杀,我们毫不畏惧,死得其所。然而,如今我们却要在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且毫无意义。
若我们的牺牲能换来援军,我们心甘情愿,但实际情况是,我们距离走出雪山尚远,且已无力前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我们白白送死,我们实难从命。
若殿下认为我们违抗命令,欲加以惩处,我们无话可说,悉听尊便。但我们不会再带人上山,上去即是送死,与其死在山上,不如死在殿下的刀下。”
国王怒不可遏,吼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三人齐齐跪地,说道:“请殿下赐罪。”
国王无奈至极,愤怒地咆哮:“滚,全都滚出去。”
三名武将默默退出帐篷,国王气急败坏地大骂,宰相也在一旁附和,骂了半天却无计可施,只得商议另派他人。
于是,另外派了三名武将前往。
然而这三名武将甚至未坚持一天便返回,直言无法通过。一名武将冻死,另两名严重冻伤,他们各自带领的三十人中,绝大部分也冻死在路上。
至此,国王终于明白,确无办法翻越雪山求援,唯有等待天气转暖,冰雪融化,方能依靠自身力量脱困。
然而,经询问熟悉当地的士兵得知,此地的雪虽来势汹汹,但融化也快。若果真如此,尚存一线希望。只是目前天气依旧严寒,希望渺茫。
除寒冷外,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粮食匮乏,军中已完全断粮,仅能以树皮草根充饥,仅有的一点糙米仅供国王、皇室成员及朝中大臣食用。
对此,士兵们怨声载道,虽不敢质疑国王。
但是,兵营中却开始有传言,说宰相等朝廷大臣们在偷偷享用鸡鸭鱼肉。
这种传言像长了翅膀一般在兵营传播。
将士们愤怒了。
他们已多日以草根树皮果腹,宰相等大臣却在享用鱼肉白米饭,而且还有酒喝。
若是平日,士兵们或许还能忍耐,但如今生死攸关,谁能忍受?
便有胆大者号召起来,向国王和宰相索要食物。
他们纠集一众人等来到国王帐篷外,自然被侍卫拦下,双方发生激烈争执。
很快,更多士兵聚集至此,虽未携带武器,但群情激愤,局势愈发失控。
国王惊恐不已,命宰相速去处理。宰相亦心慌意乱,将责任推给军队统领侍御史。
他歇斯底里地对侍御史吼道:“看看你管理的士兵,如何统驭?竟至造反境地。此事若处理不当,你不仅将失去统领之职,连侍御史一职也将被罢免,且要治罪。现在立刻去安抚那些士兵,严禁他们闹事。”
侍御史几近崩溃,他接管军队不久,甚至许多高级将领都不认识,更关键的是,现在的很多中高级将领是由文官担任,且不少文官级别高于他。
毕竟他只是个从三品官员,却因考试成绩优异而被擢升为统帅,自然引发了不少人的不满。因此,他发言时无人听从,因为这些文官个个自视清高,态度傲慢。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他们商议,希望他们各自安抚手下的士兵。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并非这些文官不愿配合,而是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这些文官在被任命为各级指挥官之前,从未接触过军队,对下属将领和士兵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连兵力分布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有效安抚士兵?
当然,并非所有文官都如此无能,也有部分人已掌握了下级军官和部队的基本情况,便召集这些军官,要求他们安抚军队。
然而,下级军官同样情绪激动,他们相信传言属实:宰相及朝廷重臣生活奢华,而他们却濒临饿死。他们本是来救灾的,却反成灾民,心中愤愤不平。
面对下级军官的抱怨,文官们束手无策,因此能安抚并撤回的士兵寥寥无几,甚至有些士兵撤回后见他人未归,又重返营地。还有一些士兵起初犹豫不决,但见众人纷纷前来,便也随大流,要求分得粮食和肉食。
国王派遣侍御史处理此事,却未见成效,反而局势愈发混乱。国王震怒,召来宰相痛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