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尽染咬了咬嘴唇，冷静仔细地想了想。
在母亲的事情上，她不能冲动，而且也不能在疗养院冲动。
在医生的劝说下，叶尽染最终还是接受了医生的提议。
她并不想让母亲受罪，但是不治疗，最后伤到的只能是母亲自己。
所以这个治疗的决定，自己替母亲做了出来，只希望母亲好了之后，不要责怪自己这时候的任性吧。
门锁转动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陶宁，她依旧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叶尽染迈步进了病房，她的脚步在铺着的厚地毯上根本听不到声音。
陶宁从口中发出的声音细小，多半是唇齿之间摩擦的气声，在病房中听起来异常地清晰。
“嘶……嘶……”就像是恶魔的低语。
“母亲，是我，我是染染。”
叶尽染小心翼翼地踏入病房，对陶宁说着自己的名字。
陶宁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突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叶尽染，似乎要将她看穿。
叶尽染是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的眼神，她觉得陌生，陌生得让自己无法靠近。
她的脚步在那一刻也有着停滞，但是还是尽力地靠近陶宁。
“母亲，是我啊，染染，你的女儿。”
叶尽染的声音很小，又很温柔，陶宁看向她，眼神渐渐地柔软了下来，并没有十分抗拒的表现。
叶尽染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陶宁现在并没有特别激进的表现，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放慢自己的步伐，缓缓地行至陶宁面前。
陶宁在叶尽染蹲下之前，还有着想要躲避的恐惧，她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可是面对着叶尽染的脸庞，还是停下了挣扎。
陶宁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看着叶尽染，嘴中混淆着每一个字，但是叶尽染听懂了。
陶宁在叫她的名字，在叫她染染。
叶尽染顺手把水杯放在了一旁的小台子上，她的泪水瞬间充盈满了她的眼眶，她笑着对陶宁道：“对，是我，母亲，是我，我是染染。”
叶尽染也并没有多余的话，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就是希望陶宁可以在母女亲情之下，恢复清醒的状态。
陶宁并没有抗拒自己的靠近，这是一件好事，叶尽染想要伸手触碰陶宁，陶宁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马甩开了叶尽染的手。
叶尽染耐心地和陶宁说着话：“母亲，我是染染呀，是你的女儿，我来看你了。”
叶尽染看到陶宁的眼中虽然已经破冰一般的柔和下来，但是面对自己的靠近，还是十分的抗拒，就好像自己对她居心叵测，要有什么伤害她的举动一般。
心如刀绞的痛苦折磨着叶尽染的心，可是她偏偏得是一副快乐而又阳光的模样。
在叶尽染的软磨硬泡下，陶宁终究还是没有发狂，她一步一步接受着叶尽染的靠近。
或许这就是亲情之间的维系吧。
看着陶宁稳定的情况，叶尽染决定完成医生交给她的任务。
她拿起刚刚顺手放下的水杯，就要递给陶宁：“母亲，你口渴吗？我给你倒了一杯水，你喝一口，好不好？”
外面的医护人员，其实也很紧张。
因为陶宁现在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们期待看到叶尽染的成功，也得预防着陶宁一下就发作起来，伤害自己或者是叶尽染。
叶尽染将水杯缓缓地递过去，陶宁的眼睛聚焦在她手中的水杯之上，看着水平面在左右摇晃，她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叶尽染轻声细语，想要安慰陶宁的情绪：“母亲，没事的，喝一口水，你常跟我说，女孩子要多喝水的。”
陶宁的身子往后躲着，可是现在却没有对叶尽染作出极致反抗的态度。
叶尽染想着，既然这样就可以更进一步，让母亲先尝试和自己接触，喝下自己手中的水，两个人建立了信任，应该就更好的帮助医生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了吧。
陶宁其实也伸出手来，打算去接过来叶尽染手中的那一杯水。
她的手腕上，还悬挂着教堂送给她的那一枚手链，上面的银质十字架在手腕的动作下，轻轻地晃动着。
陶宁看到十字架，突然就大声叫嚷起来，她夺过叶尽染手中的水杯，然后也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力气，将叶尽染一把推开。
叶尽染哪里料想得到这样的转变，她一时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
地面上是厚厚的地毯，即使水杯掉在地上也不会碎，陶宁似乎是知道这一点，她握着水杯冲着小台子就挥舞了过去。
强烈地冲击，将水杯震碎，陶宁的手也被碎裂的玻璃划破，但她依旧不知道痛的感觉，手中握着最大的一片玻璃，冲着要向自己走过来的叶尽染挥舞着。
叶尽染尽力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母亲用玻璃碎片威胁自己不要靠近的一幕。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耳边只有医护人员的大声喊叫，还有母亲扯着嗓子的呼喊，一些破碎的词语充斥进叶尽染的耳朵。
“赎罪！赎罪！我是有罪的人！让我说出真相！告诉他们真相！”
没头没尾的词语连不成句，叶尽染整个人僵在原地，她任由身体被医护人员拉扯搀扶起来，她脸上的泪水肆意地横流，可是叶尽染已经毫无知觉了。
她的脑袋发蒙，几乎都要看不到什么东西了，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在眼前遮住了所有的食物，眼角周围都是拉扯扭曲的人形在晃动。
她似乎看到了鲜血涌出的殷红，仿佛又有什么闪亮地碎片从眼前划过，可是她已经看不清了，心里充满着绝望和痛苦。
等到叶尽染镇静下来，护士已经给她手里塞了一杯热水。
叶尽染反弹似的就要推开，像刚才的陶宁一般。
小护士出声安慰道：“姐姐，你还是先喝一口水吧，没事的，我们都在呢。”
从声音叶尽染听得出来，面前的小护士就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一位，她这才接过热水，对她说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