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说有？那不就是无中生有？
说没有？
自己都离家出走了，父亲却不闻不问一句，换成任何一个孩子，心里恐怕都不会感受。
明月在此刻深切感受到了养孩子的压力。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关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对明月勾了一下嘴角，“他不问我很正常，反正他本来就很讨厌我。”
“我…关总今天比较忙。”明月尽力安慰着他，“而且关总他们肯定知道你在我这里，所以放心的不问。”
“我不在乎。”
关典看着明月，转移话题，“你吃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呢？”
明月站起来。
关典很短暂的静默了一下，“我见你不回来，就先吃了。”
明月本来想拍拍他的脑袋，但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落他肩膀上，“那就好，好好做作业，早点休息。”
“嗯，只剩一点儿，很快。”
关典点头，目送明月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响起水声，是她在洗澡。
关典面无表情的收起做到一半儿的卷子，这卷子是后天要交的作业，他们老师每周星期一都会发一堆试卷，然后在星期四统一收上来，用两天时间快速给他们过题型。
他做的只剩最后两三张了她才回来。
已经凌晨了。
他知道的，很多时候关惑出席酒局都会带着秘书，然后秘书往往会很晚的时候才送他回来。
今天明月也去送关惑了吗？
明明他已经跟她说过，关惑要订婚的话了……
明月一开始说她不是为了关惑而接近他，他是相信的。
直到那次他们在游乐园里玩儿，回来的比较晚，碰到了关惑。
关典当时就站在一棵树后面，他本来是想看着明月，目送她离开的。
但他没想到，会看到明月因为关惑的出现而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看到她飞快扇动的眼睫，看到她无意识抿起的唇，看到她在关惑他们进门之后，骤然低落下来的神情。
每一个情绪眼神变化，都捏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前脚刚让他觉得她靠谱，后脚就要让他看到这一幕？
他不想再理她，不想看到她跟以前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没有价值之后就毫不犹豫的丢弃。
但他做不到。
游乐场的拥抱，还有她的那些话，让冰冷失温的灵魂都有了一点儿温度。
他做不到就这么放弃，厌弃她。
所以他带着关惑即将订婚，为此还要将他送往国外的消息来了。
可听到消息的明月表现的太平静了，就仿佛从来不曾喜欢过关惑一样。
关典怀疑明月是故意装出来，麻痹他的。
他对此毫无办法，十分无力。
明月不知道客厅里的关典想了那么多，她洗完澡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没去客厅。
换上睡衣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七点多，出去的时候关典已经离开了。
高三生就是辛苦，明月当初也经历过那样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不算聪明，所以一般是五点多就起来背书，六点多出发去学校上课，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得到了可以称之为优秀的回报。
饭桌上还有关典给她留的早餐，三明治。
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自己重新做了一份杂烩面。
暖融融的汤进入肠胃，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跟关典在这个房子里几乎很少碰面。
早上关典出发太早碰不到，中午她跟关典都不回来吃，晚上不是关典在做作业，就是她有工作要处理。
半个多月下来，他们两个简直就跟同租一个房子，但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的房客一样。
也就只有每天早上关典留给她的那一份早餐，能隐约说明他们之间还是比点头之交亲近一点儿的。
半个月时间，明月已经带出来了两个秘书。
一男一女，另一个女生虽然擅交际，但是记性比较差，有些事还是比较容易出错，所以还跟在她身边被她时不时的提点。
带出来了两个秘书，明月的工作轻松了很多，再加上身边还有个记性不好但性格温柔听话的漂亮秘书。
有些事她直接安排秘书做，自己在旁边儿盯着，有不对的地方给指出来就行。
整个人一下子就成了办公室里最轻松的人。
之前还同情她的赵助理现在已经有些羡慕她了。
“明月姐，座位这么安排你看可以吗？”
漂亮秘书声音软软的，把文件递过来。
明月打开开始看。
关惑名下有一个专门拍卖东西用的拍楼。
一星期前关老爷子送了一批新的珠宝，以及他在国外收集的国内旧物过来。
这些旧物有的可是有来头的，关惑一个都不打算留，直接全上了拍卖名单。
他把这次拍卖的相关事宜交给了赵秘书跟明月。
赵秘书负责请人，监督拍卖物，安排安保以及过滤掉一些不适合的拍品。
明月负责的就是发邀请函，以及不同客人坐的位置，有哪些需要安排进私密包厢里。
明月仔细看下来，大体没什么问题，“朱先生跟李先生不和，虽然他们地位差不多，但还是分开坐比较好。”
秘书不知道怎么办的看着明月，“可是类似的位置，周夫人跟钱小姐不和，罗先生跟赵先生之前为一个小明星闹翻过……”
明月眼睛微眯，想起来了，“钱小姐怎么安排在这里了？她上个月跟本市那位的小儿子订婚了。”
漂亮秘书看着明月，满脸迷茫，“哪位啊？”
明月：“…把钱小姐安排进包厢里，朱先生跟罗先生交好，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好的明月姐。”
漂亮秘书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她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听话。
秘书去安排了，明月品着茶，偶尔小尝一口点心，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玻璃墙外的风景。
工作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独属于老板的轻松惬意。
她眯着眼睛打盹，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她把头往旁边儿一转，仿佛没看到这身影。
身影的主人很明显没有察觉到她的排斥，还出声了，“顾秘书。”
明月脑袋动了动，随后眯起眼睛，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坐直身体，“关总？请问您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关总。
又是关总。
关惑记不得从什么时候明月对他的称呼从独特的先生，变成了人人都可说的关总。
他有些讨厌关总这个疏离的，恭敬的称呼。
“你最近看起来很滋润。”关惑脸上神情温和，“我这几个秘书你还用的惯吗？用不惯我再给你找几个？”
明月：“…关总，我只是在锻炼小晶的能力，不是故意不做事。您放心，我一直都有把控的，不会出现意外。”
顿了一下，她补充，“我负责的地方，不会出现意外。”
旁边儿前一秒还嘴角上扬内心同情她的赵助理瞬间面无表情，觉得自己这同情喂了狗了。
什么叫她负责的地方不会出意外，他负责的就会出意外吗？！
小晶秘书在旁边儿怯生生的点头，“对，明月姐有很用心的教我的，关总……”
“小晶是吧。”关惑对这小晶秘书温雅一笑，“我感觉你不错，可以直接上任了，不用再学了。”
小晶人麻了，她很多资料还没有背会，她不想出差错啊！
求救的看向明月。
明月在帮与不帮中思考了两秒，在其他人的视线中开口。
“关总，之后我会亲自负责您交给我的方面，不会让其他人碰。小晶目前还有一些资料不太熟悉，需要熟悉一下再上任……”
“没关系。”
关惑不是那么有礼貌的打断明月，他眼神很冷，“当初你不也是什么都不懂，就成了我的秘书了？”
周围隐隐响起抽气声。
谁都没想到平时体贴下属，除了在工作上严肃，其他时候都很好说话，而且动不动就给奖金，温柔成熟的关总会对跟了他一年多的顾秘书说出这种话。
小晶站在他们两人中间，脸色都吓的发白。
明月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关总说的对，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
她坦然的接受了关惑的安排跟关惑说的那些话，连一点儿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让有些刻意挑衅的关惑无措了。
他看着明月，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愤怒，她的脸颊雪白，跟从前一样没什么表情。
就好像不管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的表情都不会因此有变化。
关惑有些无力感。
他隐隐感觉有很多东西变了。
可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过从前的明月，因此他连到底是什么变了都不知道。
小晶欲哭无泪的跟着低气压的关惑进了他的办公室。
明月表情平静，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离职申请。
她这段时间经常会去扒开自己做某件事，说某句话的目的，或者试图去分析影响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潜意识。
她会分析自己偶尔见到吴恩时心绪的波动是因为对他心动，还是因为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会分析她对关典的收留跟照顾，真的只是因为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还是因为留着他，她就可以跟关惑保持一点儿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