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可怜可恨
没有神魂入主其中，魏燕雨这副皮囊便是一具死物，想要让其活过来，难度属实不小。
加上天生七相的特殊性，一般夺舍占据之法根本无用，这时就得看陶絮的手艺了。
想到最后，她一边缝补皮囊筋骨，一边随口说道：“别跪着了，好歹 生前也算是一宗天之骄女，死后低声下气，让你宗门最后一点颜面也跟着扫地，连我这么个外人都觉着可怜。”
“是......”
妇人已经收敛许多术法倾轧，女子鬼物艰难起身，稍稍抬起头，朝着陶絮拱手作揖。
陶絮哪怕不往她那边看，还是觉着鬼物阴气有些碍眼。
手指随意轻点几下。
那女子鬼物周身萦绕不散的暗黑阴气恍若被快刀斩尽。
阴气是清除了，鬼物也恢复原来模样，可这等强行剥离鬼物阴气的手段，无疑是来了场凌迟之刑。
女子鬼物苦不堪言，可又不敢多言语甚至，只好将所有苦水往肚子里咽。
“章娥，有怨言？”
陶絮忽然笑着开口。
女子鬼物名为章娥，生前曾是大庆王朝一座中型宗门的天之骄女，向来桀骜，如果那时候的她知晓自己现在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不知该作何感想。
“没有，前辈误会了。”
章娥嘴唇都在打颤，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妇人又换什么花样折磨她。
“哦。你没有......我却有。如果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早该一巴掌让你魂飞魄散了。”
陶絮神色不变，可言语中的寒意恍如一柄柄锋锐刀子，直插章娥道心。
章娥头颅垂得更低了些。
说到底，这女子也是可怜。
原本在自家宗门修行顺遂，结果好巧不巧遇上了禹秀薇执掌朝政，随着针对山上炼气士的一系列国策下达。
章娥所在宗门就成了必须拔除一根眼中钉。
仙人仙人，神通非凡，术法玄妙。
只是在大庆王朝这座战争铁蹄下，连十天都没能撑过，转瞬覆灭。
而负责灭门一事的主帅，便是刘钺。
章娥至今还记的宗门覆灭那天，高在云端的宗主被刘钺硬生生撕成两节，毕生修为也被其吞入口中。
章娥胜在天赋不错，还是个女子，也可悲天赋不错，是个女子。
被刘钺当做炉鼎囚于宫苑百年光阴，甚至还为其诞下一子，只是......
章娥的死，是自求。
陶絮之所以救她，可不是什么同情，而是一桩很多年前的恩怨，陶絮觉着她就这么死了，有些太便宜她了。
“前辈，那时候是我不识好歹，可感情一事强求不得，并非我一人之过。再者，晚辈这些年受尽凌辱，也算是有所报应......”
章娥连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提及当年事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辩几句。
“有所报应......呵~好一个有所报应！”
陶絮手中动作停顿片刻，第一次视线扫过章娥，只是眼神中那股轻蔑就好似很多年前，章娥看向山下凡人的目光。
“多好一个孩子，结果毁在你手中，你知道吗？他最后走的时候，想的却是为你求情。如果没有那句遗言，我那师侄早就提剑下山了。还轮得到让你苟活百年？”
“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定然要让你好好尝尝魂魄点灯的滋味儿。”
“这份报应，你自觉是老天爷不公也好，是对往日错事的开花结果也罢！你认，我们截天宗不认！”
很多年前，有个截天宗的弟子外出游历，后来的故事很老套，于山中与章娥偶遇，两人一同游山玩水，情愫暗生。
那个本该在炼器一途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人，为章娥付出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大道根基的本命灵器都剥离赠与，可结局却是反被抛弃。所做一切，最终只是换来一句：宗门有令，道不相同。
简洁到令人觉着可笑。
短短八个字，只要稍一琢磨就能想到不过是句推辞。
可那年轻人信了。
一直觉着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让章娥为难。
所以，本该脚踏实地的年轻修士背离正途，改修捷径。
最终道心一碎再碎，最终身死道消。
作为旁观者，他的师父，也就是陶絮的师侄，又怎可能看不真切呢!
身为截天宗剑道山峰之一，他若下山，章娥必死无疑。
只是徒弟三字遗言，让师者剑不得出。
不怪她！
“好一个不怪你。”
按照辈分，陶絮与年轻人这一脉同源，故而后辈有冤，那么她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就是截天宗和补天教最大的不同。
后者重道理，重礼数。
前者若是无错，那便只管随心动手，若是有错，得分大小，实在说不过去的，先礼，不接受的再动手。
章娥或许是知道自己最终结局不会好，干脆破罐子破摔，语气加重几分，“只要前辈能让我报仇，最后是魂飞魄散还是神魂点灯，晚辈都认！”
比起截天宗的报复，章娥更想让刘钺死无葬身之地！
即是为了自己的百年屈辱，也是为了那个刚刚出生便被刘钺炼杀的亲生骨肉！
夜泊湖下镇压的那头孽龙，便是刘钺三身之一的业障身所化。
宸王后宫佳丽一茬又一茬，可从无子嗣诞生的消息传出，不是没有，而是出生即死！
婴儿尸体与魂魄都被用来喂养业障身。
亲生骨肉，血脉相近，自然是业障身成长的不二选择。
孽龙身上每一张婴儿脸庞，都是一条条鲜活生命。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这刘钺真可谓丧绝人伦。”
陶絮手中缝衣动作更为加快几分。
“既然如此，原本应该是赵小子的自己事，现在倒是得为人间除魔卫道一场了。”
有了决断，陶絮决定也不再留手。
外表光鲜亮丽的宸王府，根底就是一座择人而噬的魔窟。
好大一桩功德！
“也不知道薛全和公羊瞻，这两老家伙打得什么主意，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儿。”
距离大婚日不过半月，赵家树所布之网，也时候收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