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队刚刚吃完饭的司郁，脚步轻快地溜进了后厨。
胃里隐隐有些泛酸，便低声咳嗽着，悄悄抠了抠自己的嗓子眼，
把难受的感觉逼了出来。
过了会儿，她又拿起水杯，认真漱了几遍口，
确保嘴里没有什么异味。
漱口之后，司郁转身环顾后厨，目光很快落在了正在忙碌的伍五身上。
司郁小步跑过去，伸出手去拽了拽伍五的胳膊。
“伍叔，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灶台？”声音软中带着刚刚呕吐的沙哑，
还有点不好意思。
伍五擦了擦手，露出宽厚朴实的笑容，
随即把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搭在司郁柔软的小脑瓜上，
轻轻揉了揉，还故意打趣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啦？”
伍五目光在司郁头顶的白发上停留了一下，那头发在厨房灯光下像雪一样耀眼。
他笑呵呵地问：“哎呀，怎么最近都没把头发染成粉色啦？”
司郁嘟着嘴想了几秒，神情认真地回答：
“我有点嫌麻烦呢，伍叔。头发老得染来染去怪麻烦的，不过我这会儿想借个灶呀。”
做点人饭吃。
话一出口，那眉毛皱了一皱。
刚才跟着一队吃的那些饭菜，确实不太合口味，
伍五听了哈哈大笑，他爽朗的笑声在厨房里回荡，
“去吧去吧！”
伍五大手一挥，指了指司郁身边那块干净的操作台，
“你自己去随便做，做完了咱们一起去后门坐着吃！”
司郁高高兴兴地点头，嘴里连连应声“嗯嗯嗯”，
然后利索地捡起了各色食材。
新鲜肉块、翠绿蔬菜、香料酱汁，
一样一样码到料理台上，动作麻利又熟练。
现在已是晚上，厨房里热气翻腾。
司郁抻了抻袖子，卷起小胳膊，精心地开始切肉，配菜，调制酱料，
每一步都投入了十二分的灵气。
细心地把肉腌好，摆在炉火上慢慢烤，等到炭火吱吱作响，
肉香四处飘散开来，使整间后厨都变得温馨可口。
米饭也龙凤呈祥地煮着，粒粒分明，热气腾腾，与肉香融合在一块儿。
眼瞅着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了，现在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怎么能不犒劳自己一顿好的？
这些日子训练辛苦，随军伙食又凑合，
今天一定要给自己来顿舒心好吃的。
一个小时后，时间悄悄流逝，后厨渐渐安静。
司郁终于端出了那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烤肉拌饭，
金黄的米饭上铺着焦香的烤肉，佐以清脆爽口的新鲜蔬菜，
淋上一点特制的酱汁。
饭菜色泽诱人，气味浓郁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司郁看着自己色香味俱全的烤肉拌饭，满意的笑了。
后门那，
一直跟燕裔讨论行动细节的余影，在听到门口有动静时下意识地抬了头。
正巧此刻，司郁抱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烤肉拌饭走进来，
身上的外套沾了些微风带来的尘埃。
脚步略显急促，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余影本来神情专注，正用手指比划着地图上一处隐秘的位置，
可当他看到司郁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愣了一下，声音都停在了喉咙。
燕裔顺势抬眼，循着余影的视线望过去。
他眼底原本浮现轻微的冷厉，被余影的异动吸引才跟着看向门口。
只见司郁的脸上带着些许换班后的慵懒和饿意，一双冷静内敛的眸子被饭香熏染，
竟多了两分柔和。
这第一眼，只是惊讶于来人的面容。
可等他往下看去，目光便被司郁手里盛着的烤肉拌饭死死勾住。
拌饭热腾腾的香气缭绕在空气中，把狭窄的房间都烘暖了一层。
烤肉色泽润亮，配着米粒分明的白饭，还有点缀其上的蔬菜和流油的蛋黄，
诱人的香味几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燕裔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一下，眉头挑起，唇角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几分渴望。
他向来以冷静自持着称，
但这时却难以掩饰住对美食的期待。
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
嘴巴已经比理智快一步地开了口，说道：
“还有吗？”
司郁满脑子都是赶紧吃上一口好饭的念头，
整个人只想着快点把饭放到嘴里解决肚子的抗议。
并没有真正理解燕裔这样突然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问话，下意识地点点头，
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的应承：“厨房里还有很多饭菜嗯，有的有的。”
说罢，脚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目光一扫寻找最近的空位。
她很快锁定了余影身旁的一张椅子，那儿刚好空着。
此时她的心里只剩饭菜，将其他人都抛到了脑后，
径直走过去，不顾旁人诧异地看自己，
动作一气呵成地挪开椅子在余影旁边坐下。
坐稳的瞬间，司郁下意识取下一副一次性筷子，
手法娴熟地将烤肉和米饭混合几下，凑到嘴边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脸颊两侧因为满满一口饭菜而鼓了起来。
良久，
燕裔才终于回过神，压抑许久的馋意与疑惑交织，
让他忍不住追问出第二句话。
他嗓音极低，却带着克制不住的期待：
“我是问，你这个还有么？”
司郁仍然埋头吃饭，两腮随着咀嚼一鼓一鼓，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呼吸都带上一点饭菜的香味。
听到燕裔的补充问题，怔了一下，诧异地停下动作，脸上还挂着细小的饭粒。
她抬起头，眼神干净澄澈，带着几分清澈无辜地看向燕裔，
似乎是没懂燕裔是什么意思。
燕裔轻咳了一下，声音不算大。
他微微侧身，指了指司郁面前的餐盘，
动作含蓄而不失礼貌。
一旁的余影见状，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在厨房游移。
先是注视着司郁，又斜眼瞟向燕裔，
随即眼神游离了片刻，趁没人注意，
悄悄地将视线落在另一头老伍的方向，带着几分期待和不好意思小声道：
“老伍，能给我添点饭吗？”
语气里半是试探。
随后老伍招呼着他往后厨走。
这时司郁才明白燕裔的真实意思。
她一顿，随后若有所悟地放下筷子，用纸巾细致地擦了擦嘴角，
接着，她抬手指了指厨房那头，
“那里还有点饭，如果你需要，帮你盛过来吗？”
燕裔见状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不用了，你先吃吧，我自己去就好。”
随后，余影和燕裔便一人端着自己的碗饭，从厨房一角并肩而行，
带着灯下的影子，慢慢走回到司郁所在的桌前。
在老厨房的后门处，夜风轻轻穿堂而过。
素白的窗帘被晚风吹拂得鼓起又落下，像一只缓慢呼吸的大白猫，柔软地舞动。
微风不仅带来外面的宁静，还夹杂着隐约的饭香，
炭火的气息里掺杂着新鲜出炉的菜肴热气，将整个空间温柔地包裹。
昏黄的灯光下，桌上的三只碗静静地冒着安静的热气。
每只碗里都盛满了家常却精致的菜品，
烤肉切得整齐，色泽诱人，溏心蛋嫩黄饱满，时蔬翠绿欲滴，
米饭颗粒分明，雪白中点缀着些许油光，
在温暖的夜晚映衬出家的味道。
司郁坐在桌边，身体微微弯曲地窝着，
整个人显得松弛又随意。
一缕白发垂落在额角，不经意划过睫毛。
桌面上灯光柔和，映照出她清俊冷淡的轮廓，
嘴角沾了一点深色的酱汁，
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手中的烤肉。
两只胳膊随性地搭在桌面与椅背之间，
看不到一丝紧张的劲儿。身体甚至有些半倚着。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去了大半神情，
眼眸中满是温吞朦胧的困意，又或者正对着这平静的夜晚心生悠闲。
而在他对面的燕裔，身上的衬衣袖口一丝不苟，
他进餐的动作同样细致优雅，
每一个举止都透出自骨子里浸染出的高贵气息。
他始终动作有规有矩，吃饭的节奏是刻意控制下的从容。
“你们家司小少爷，不露一手真亏。”
余影笑意浅浅地挑眉，将筷子朝司郁方向一指，
语气半真半假、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他特意拉高了声音，
“咱们以前吃了啥……感觉稍微有点没滋味。”
他话里轻描淡写，却让人听出了几分憋闷多时的羡慕。
其实，他自己刚和老伍先进了厨房，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舀了一勺司郁做的烤肉拌饭尝了尝——
那味道，真的是让人停不下来，回味悠长，入口便知不凡。
味道真是不错，
司郁含着饭，腮帮微微鼓起，嘴里含糊不清地答：
“我觉得，还成吧。”
她筷子在碗边点了点，
余热还带着浅淡的米香。
燕裔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指尖停留在桌上未动：
“嗯，跟前几天的不同。”
话音很轻，冷光晃过瓷盘边缘。
司郁歪了下头，嘴角翘了点弧度。
她伸出手，把贴在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手指拂过耳朵上的微凉。
她低头盯着碗里剩下的饭粒，“明天不是要走嘛……所以想吃点好的。”
“去执行任务还吃不上饭？”
余影靠在椅背，托着腮，语气带笑，
屋里有小幅风声，空气压着淡淡调料味。
司郁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下，
筷子敲过碟子的细响落进短暂的静默里，
“前提是能回来。”
这话说得太自然，声音一落，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空气像被拉紧一样中断了一瞬。
燕裔舀汤的动作微微停住，勺子在半空悬着，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锋锐。
他眉心收紧，指关节轻敲桌面，
只维持片刻，随即又恢复惯常的平静，无声抬起头。
忽然，燕裔蹙眉看向司郁，语气虽轻，却压得低沉：
“不会回不来，没有那种事情。”
他将勺子放下，目光直达对方，手指收紧又松开。
司郁眨了下眼，低下头，食指在膝盖边碰了碰，
像是自语般小声嘀咕：“那谁知呢。”
燕裔抿唇，手掌撑在桌面，指节收紧又舒展，
目光没有离开司郁：“最起码不会让你处事。”
余影用筷子收拾完碗角的米粒，那动作带着习惯性的仔细，指尖轻压着碗沿。
他把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嘴里，嘴巴还鼓着，笑意隐在眸底，
语气含糊道：“燕裔说得对，你要在外头出什么事，还不如我们几个集体饿肚子。”
司郁听见这话时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下，眼神在餐桌上游移了一圈。
他舀了勺饭，动作慢半拍，把米饭送到嘴边，
神“放心啦，我贼结实。我开玩笑的，我不会出事，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屋外夜色安宁，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把桌面映得洁净微亮。
房间里静下来，只能听见筷子触碰瓷碗的清脆声响，
没有人继续讨论关于明天的话题，引擎似的噪音远远散去，
空气静谧中却积蓄着难以言说的沉沉气氛，连呼吸间都有些凝滞。
所有人都在默默吃饭，彼此间偶尔抬眼，
又各自低头，仿佛这个晚上被一种无声默契环绕。
司郁吃到一半忽然弯腰，目光在桌下扫动一瞬，
摸索着从椅子旁边拽出一瓶汽水。
她取三只小杯，动作快而轻，把瓶盖在桌子边沿敲开，
一声闷响后汽水气味在空气里一点点散开。
汽水倒入杯子的刹那，泡沫翻涌，她把三只杯子推到桌前，
其中一杯直接递到燕裔面前，有些调皮地扬了扬口型：
“喝一口庆祝——”
余影坐直身子，肩膀微微前倾，眨眼盯着杯子追问：
“庆祝啥？咱们吃顿好的，明天也还得活着回来！”
司郁没急着喝，她一边点头，一边将筷子横在碗上：
“对，吃完这顿，还可以有下一顿。”
燕裔指尖微微敲击杯壁，动作不紧不慢，在桌面玻璃的清脆声中停顿。
他嘴角勾起一道轻笑，视线转向面前两人，
神情漫不经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
他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桌上的汽水还在微微冒泡，
半明半暗的光线映在玻璃上斑驳游走。
对这二人半带揶揄半带轻责：
“你们两个别演。”
桌面上三只杯子错落相叠，余影和司郁目光交错，各自一愣，仍是带着各自的锋芒与沉稳。
房间内气氛安静下来，彼此无声较劲。
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谁也不会出事。
余影眯着眼，唇边挂起笑意。
他轻松举杯，手腕微微一晃，汽水沾湿杯口。
他低头闻了闻饮料的甜味，笑声带着点散漫：
“谁能忍得了小少爷这手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顿是最好吃的。”
司郁被夸时，耳侧泛起红色。
下意识侧头避开余影的目光，舌尖抵住牙齿，压着笑意，
而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
身形偏靠椅背，却在自豪间收紧指节。
一边把汽水杯往桌中央推了推，“来吧——”
燕裔手执杯，木质杯底贴着掌心略显冰凉。
眉眼疏淡如常，整个人沉得像未起风的夜，
话音低而不显情绪，抬眼向两人收敛平日的疏离：
“我有个不情之请。”
司郁嘴角一挑，肩膀一耸。
拿起餐巾擦手，看向燕裔：
“小燕叔叔你还跟我客气上了，你让余影叔叔把我直接铐过来的时候可没有客气半分。”
余影呼吸一窒，嘴角一抖，目光滑向窗外。
他略皱眉，收起笑。
燕裔眨眼停顿，弹去杯沿水珠，
略带探询地瞥向余影，没说话等他回应。
余影摊开双手，手指在桌上来回摩挲。他瞳孔定在燕裔脸上：
“老大，是你说他可能很会逃，让给我看实在了，最直接的就是铐住啊。”
停顿几秒，
司郁两手一扬，干脆打断僵持，把椅子脚往后拉了一下：
“行了行了，别说了，可以了。我也没生气。”
司郁又收回手，把餐巾搁好，主动靠近桌面，目光跳动在燕裔脸上：
“小燕叔叔你说吧，你有什么不情之请？”
燕裔眼神落在自己的盘子里，说：“我还想吃这个。”
余影斜瞥了一眼，
司郁挑眉。
燕裔：。
司郁扑哧一笑：“行啊。”
话音刚落，举起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