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杜荣听见了一声极细微的门响。
房门打开，已经上了年纪的医生站在门口。
他招了招手，示意杜荣出来。
杜荣回头看了喻沉一眼，眼神之中依旧隐藏着担忧，但他还是跟着医生出去了。
病房的房门关上，这时候，医生才似乎是终于敢说话了一般。
“病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现在保命要紧，管不上什么腿不腿的了！你别打扰他睡觉！”
杜荣“哦”了一声，却还是皱着眉，表情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好。
他是真的担心喻沉的情况。
临下楼前，杜荣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医生，喻哥的腿，就真的没希望了吗？”
医生陷入了沉默。
但是这样的沉默却是让杜荣升起了希望，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不是直接说没有可能。
因为喻沉的身体的缘故，杜荣对医疗行业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因此他对这名医生也是印象的。
姓方，国内很多医学教授都是他的学生。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方医生才说：
“西医是不可能，但是中医不一定！”
杜荣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希望。
但是方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跌入了谷底。
“有可能能恢复一定的神经，腿能稍微动动、 能有知觉，但是神经被伤成那样，想全靠自己站起来，不可能，就更别提下地走路了！”
“而且受损的神经恢复起来，痛都痛死……你可以给他说，让他自己考虑吧！”
…………
本来已经关了灯的病房之中，喻沉睁开眼睛，眼中已是睡意全无。
门外的交流他听见了。
通过背后灵的视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杜荣离开之后，本来一直站在床头的背后灵会跑到门边。
出于好奇，喻沉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然后他就听到了门外杜荣和医生的对话。
于是喻沉剩下的那点儿睡意完全的消失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处身于黑暗之中，耳畔寂静无声，但是心中却是不得片刻宁静。
这本来没什么可犹豫的，相比双腿能够恢复知觉来说，疼就疼吧。
但是现在，喻沉需要考虑的是，他的心脏能承受吗？
要是没有能将怪谈从故事里带进现实的能力，喻沉一定会尝试，但是现在，要是他死了，会造成非常恐怖的怪谈失控……
在这样的纠结、和一些隐约的希冀之中，他闭上眼睛。
窗外突然起了一阵风声。
伴随着的，是细密的雨声。
喻沉有些失神的想，刚走的杜荣带伞了吗？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杜荣根本就不用出单元楼。
轻叹口气，他看着拉上的窗帘，想象着窗外雨丝牵连的样子。
其实他挺喜欢下雨天的。
那些喻沉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画面在眼前渐渐清晰，他闭上眼睛，将画面在心中具现成文字。
这是他所擅长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都伴随着他，维持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高。
在中学的时候备受追捧，但是等到进入大学，就显得多少有些矫情了。
于是喻沉剪掉了有些长的头发，收起了身上的文艺气息，尝试着去融入其他人，但是最后他的朋友依然寥寥无几。
一个人的精神内核，是很难去改变的。
喻沉有时也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他喜欢顾城的诗，但是也看被正经搞文学的人看不起的网络文学。
对竞技运动没兴趣，但是又喜欢到处跑。
对那些潮流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真说起来，他大概就是那种“伪文青”。
——才发现，原来那时候的生活是如此可被讲述的，琐琐碎碎的日与夜，遇见和告别都频多。
四月亦是频多雨，淋湿过往的一切，所以记忆变得湿漉漉着沉。
何似当前年岁，轻薄得像纸，承不住时日的墨色，亦如云烟，风起时散入尘世，成为无从描写的亘长的一瞬，然后每一日都相似。
但是每一日，过去了就无从拾起。
心中沉沉的，回忆与现实在雨中交织。
喻沉越想越多，从苍白的文青到荒唐的现实，最后睡意渐起，于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守在外间的医生看着喻沉的心跳渐渐平缓，也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他站起身，和刚走进门的同事交代了几句。
……
所以要不要恢复一点呢？
（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个后妈～）
（有感觉能稍微动一下的程度，嗯……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