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湘脸上浮现出几近癫狂的得意之色，安德一和蔷薇等人则是屏住呼吸，满心担忧的看向帝王。
贵妃之上仅有皇后，而在众人眼中，依照封九妄对连央的盛宠，连央日后或能为妃，甚至贵妃，可为后，连央无论家室才学显然都是无法胜任。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湘想成为贵妃无疑就是为了日后死死的压连央一头！
可在身份地位前，摆着的是连央的性命。
所有人都和无湘一样，认定了只要封九妄在意连央，他就会妥协。
“嗤。”
“呵。”
两道情绪同样讥讽的轻嘲一并生出，在这寂静紧张的氛围中，陡然生出几分滑稽。
至少本来满心烦闷的连央在看向和自己同步出声的封九妄时，心中的躁意消散许多。
封九妄剑眉微扬，浅笑着盯了连央一眼，随后看向无湘。
盘龙靴好不怜惜的挑起跌坐在地的无湘下颌，迫使她抬头，语气轻缓，
“你觉得，让你心甘情愿是很难的事情吗？”
靴上复杂的绣纹在无湘下颌摩挲，封九妄眼中是无尽的讽刺。
不提先皇给他下的迷魂引，就说当年洛水行宫之妒落回，也能使人神志不清飘飘然任人把控。
只要封九妄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无湘“心甘情愿”的做连央的药引。
连央在一旁下意识的皱眉，她不知迷魂引之事，但能察觉出封九妄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的冷然。
上前一步，以守护的姿态将封九妄往身后揽。
封九妄颇为意外的看了眼连央，触及她眼底的担忧时，暴虐的内心一软。
瞧，这才是连央。
即便无湘有她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无湘只会跌在地上，恐惧他，只有连央，会在他威胁人时，还心生担忧。
若不是地点不对，封九妄直想将她搂进怀中，好好亲昵一番。
连央看不见被她推到身后的封九妄注视她的眼神有多柔情，而是冷淡的盯着无湘许久。
从她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眉眼，落到那颗自己没有的红痣上。
儿时的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可母亲眼下的那颗红痣，永远落在她的心尖。
像沁出的血泪。
“你和王遗音是什么关系。”
冷不丁，无湘在封九妄嗤笑的威胁中尚未回过神，就听见连央这样问。
无湘愣愣的抬眼，看向连央，很是不解，
“我以为，你会先担心你的命，你不是最惜命的吗？”
语气中对连央的了解让连央下意识皱眉。
又出现了，那种仿佛遗忘了重要过往的感觉。
那位不知名，看不见长相的“哥哥”，眼前对她带着不寻常恨意的无湘。
可她分泌被林氏关在藕香院整整十二年，她压根没有机会去认识这样多的人。
小手被纳进了温热的大掌，连央回身看去，是封九妄在平静的注视他。
在这样平和充满包容的目光下，连央泛起波澜的内心陡然一松。
不再想那些令人无所适从的不知名过往，连央学着封九妄的轻佻模样，精致的绣花鞋轻轻挑起，挑飞了无湘手中握着的银簪。
正是她用来划出自己伤口的银簪。
“白悯，瞧瞧这银簪。”
无湘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可旋即很快放松。
没事的，没人会发现的，那不过是一味再寻常不过的香料罢了。
无湘这般不住的安慰自己，眼神却不住往白悯身上瞥。
不出意料，白悯并没有查出簪子上的异常，可连央却仍旧得意的叉住小蛮腰，娇娇俏俏的问封九妄，
“陛下怎么还不夸我？”
一众人满头雾水中，封九妄抬手揉了揉连央的发顶，随后将其一把抱起，这会儿倒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抱了。
“脚受伤了？”
连央在学他拿脚挑飞簪子时，封九妄察觉了她足尖微小的停顿。
知道封九妄敏锐，却不知道他竟细致到这等地步，连央张了张嘴，随后鼓起脸，很是不开心的委屈模样。
“还不是刚才踹门踹的！我不想在这里落座，我嫌恶心。”
连央闷闷的把头埋进封九妄怀中。
毫不掩饰对无湘的厌恶。
厌恶到即便脚疼，也不想在她的地方多沾。
封九妄好笑的看着连央，
“你不喜欢，朕命人拆了这里便是。”
连央听了这话倒是没应声，好半晌才钻出个脑袋歪着瞧她，
“不要，陛下都没为我拆过宫殿，凭什么先为她拆呀！”
都说帝王占有欲强，可实则二人的小心思旗鼓相当。
连央往日不显，实在是封九妄的行为令人无可指摘，她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封九妄一时无言，他怕她膈应这地儿，连带着他这个皇宫的主人也烦上了，就如上回他不小心沾了宁嫔的香，愣是被他赶出东暖阁，沐浴更衣，换了香。
此后，他更是不再用过帝王专属的龙涎香，而是改用沉水香。
换香容易，可她若是为了一处安置无湘的宫殿恼了，他上哪儿给她换座皇宫去？
七拐八弯想了一通，结果连央在意的确是他不曾为她拆过宫殿，不能让这样的事被无湘抢了先。
“拆，小蒹葭指哪儿，朕拆哪儿。”
这个回答没有让连央多满意，哼哼唧唧的不应声，
“陛下怎么还不夸我！”
封九妄笑睨了她一眼，清清了嗓子，随后郑重的如她所愿，
“朕的小蒹葭，真聪明。”
小姑娘耳尖顿时悄红，灵动的眼神被轻颤的羽睫藏住，但不自然抿起的唇瓣 很轻易泄露了主人的害羞。
她总是这样。
闹着要人夸是她，被夸害羞的乖乖巧巧不说话，只心中偷笑的还是她。
好似无论其他习惯怎么变，她始终是哪个夸一夸就羞静了的小姑娘。
封九妄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瞧着她抿唇，过了好半晌，等她耳尖红色消退，才看向云里雾里的无湘。
皇宫不是大理寺，许多事，不需要证人证词。
连央的举措显然是在怀疑无湘血液中，香味的变换与那只银簪有关。
她的昏迷查不出缘由，想来无湘或是无湘身后的人定是用药高手。
那么银簪查不出问题属实正常，连央要的不过是白悯查探银簪时，无湘的神情。
无湘掩饰的很好，除了多看了两眼没有更多令人窥视真心的举动，可也足够了。
足够封九妄从那几眼的细微处明晰，无湘血液中香味的变化，果然与银簪有关。
“将她锁起来，别让她死了。”
封九妄冷冷的吩咐了一声，便抱着连央转身离开。
不知道他为何毫不在意连央病症的无湘一瞬间的颓然，似是不甘，阴冷的在身后尖叫，
“连央！他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被封九妄抱在怀中的连央感受到封九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一瞬，乖巧的伸手环上封九妄的脖颈。
仰头在他下颌轻啄。
“陛下，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方才的试探不过须臾，他们二人甚至连一丝言语都无，可从他抱着她转身离开的举动，连央就能知道他一定懂了她的试探。
并且一定看出了无湘的不对劲。
她的无声的告诉封九妄，她才不傻，可不会信无湘的鬼话。
他们分明是最有默契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