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尧声音一起，屏幕上随即出现了一串又一串的省略号。
就像是现实中死一般的沉默。
“浣纱女，实好善，一饭之恩前世缘。眼望吴国路不远，心急求兵马加鞭……”
戚尧仍然在唱，直播间中的网友们却像是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能够攻击的点，一个冒头出来指责戚尧的都没有。
时间走过了五分钟，终于有人率先起了头。
——刚刚问了度娘，这是传统京剧剧目《鱼肠剑》。现在假唱的都这么拼了吗？为了直播提前录好，算你厉害……
——楼上说得对……
——原来是提前录好的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你们说的都对，坚决抵制假唱狗！
戚尧收声，看着屏幕上逐渐热闹的评论，面无表情。
坐在对面的江宁，以及各自窝在房间一角的潘雅欣和东子低头看着各自的手机，耳根慢慢发红，面部表情逐渐失去管理。
江宁忍不住在想，他或许小看了这些人想要抹黑戚尧的决心，连亲眼所见的东西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自说自话……
——真不知道这女的想表达什么！什么鱼啊肠啊，都不是之前的南屏山，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假唱，你倒是当场来一段南屏山啊！
——楼上说的不对，人家能录制新段子发出来，怎么就不能把老段子也一并录了，就等着你这样的傻瓜要求呢？
——就是就是，有本事别把摄像头对着自己，让我们亲眼看看你桌子上有没有放音设备，再把伴奏声卡什么的全都关了，当场来一个！
戚尧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过这几句话，突然就抬手理了理脸上的面具，笑了。
开播到现在，戚尧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却是让对面的三人同时一震。
只见她朱唇微张，笑得温暖淡然：“好啊，你们吩咐，我照办！”
满屏幕的省略号和叹号。
按照网友们刚刚的说法，戚尧将摄像头慢慢移动，把本就整洁如新的桌面和物件一一照过，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并没有放音设备和声卡。
看过之后，戚尧稍向前探了探身子，让大众视角既能看到她唱戏，又能看到没有辅助工具的桌面。
随即开嗓：“未曾开言我的泪难忍，尊一声先生听分明，鲁肃过江把你请，同心协力破曹军……”
和先前全无二致的通透惊艳。
对面的潘雅欣和东子一脸兴奋，差点惊呼出声来。
江宁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突然空白，想象着那些被戚尧堵住嘴巴，终于不再叽喳乱叫的网友们此刻会是什么表情，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舒畅。
虽然无法看到，但江宁似乎已经感受到，网上的风向变了。
果然，在戚尧再次停下，个别网友的态度变了。
——我靠！居然是真唱！不可思议，宝藏女孩！
——因为不喜欢那些乐器的声音，之前没有细听，刚才那么一听，居然有点儿好听？这就是京剧？
——咳咳，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姑娘其实......可能......应该挺美的吗？看她那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的，这是妥妥的美人标准好嘛！
——之前到底谁说小姐姐是丑八怪的？滚出来挨打！
起先只是屈指可数的几条，可时间一分一秒流走，越来越多被戚尧唱腔惊到的人也是真的注意到了戚尧的美，开始接连不断的赞美刷屏，甚至有人开始打听起了戚尧的个人信息，表示想见本人。
眼见着那么多溢美之词仿佛从天而降，戚尧只是轻轻笑笑，对关于自己的问题只字不提，适时掐断了直播信号。
戏红可以，但是人红，戚尧还没有做好准备。
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
戚尧长出一口气，起身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刚想要抬眼说些什么的时候，仿若一阵风从对面刮来，潘雅欣大叫着跑过来，直接扑进了戚尧怀里。
“亲爱的你可太棒了，简直就是个天才！我爱死你了！”
东子站在房间一角，眯着眼睛看着潘雅欣笑。
江宁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把手机揣回兜里，慢慢走到戚尧身前停下，冲她轻笑。
“戚尧，恭喜你呀！这些人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说你什么了！”
“还不是你们两个臭小子搞出来的事情！”潘雅欣扭头，依次瞪了江宁和东子一眼，又扭回去拼命抱住戚尧咯咯地笑。
江宁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你有粉丝了，而且坤伶社，应该也很快会被人知道。”
戚尧拍着潘雅欣的后背，抬眼对上江宁的眼睛。
半晌，她笑弯了眼睛，轻声回道：“江宁，虽说走了些弯路，但其实，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江宁望着她的笑，莫名其妙就觉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此时此刻，杭州乐到娱乐传媒集团，西湖总部。
陆晓天急急忙忙走进男人办公室的时候，一张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对上男人冰冷的眸子，陆晓天赶忙认错：
“对不起老板！这件事情是我没办好，我这就去想其他的办法，一定不会让那姑娘有出道的机会！”
男人长长的食指在桌上一下下点着，发出轻微的咚咚声，直听得陆晓天胆战心惊。
他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陆晓天良久，终于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陆晓天站定沉声：
“算了，我也没想过她会这样反击。迟早的事情，虽说早了一步，就这样吧！她的事情，你不要再管，好好去想想爆笑汇的事怎么办吧！”
说完，男人扬了扬手，示意陆晓天出去。
身后的关门声响过，男人长叹呢喃：“戚尧……”
戚尧没有想到，她直播的事情，坤伶社的同事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小时，江宁和东子还在后台没走，就连请假和休息的演员都欢欢喜喜跑了进来，跟其他人一道把戚尧围在了中间。
班主刘慧中拨开人群，缓步走到戚尧身前，抬手推了推眼镜，直笑到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戚尧，这次干得不错，唱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