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方圆纸半张，舒卷精华随身旁。”袁老爷子一边念着，一边轻抚扇面。
“小骨整齐，大骨紧实，腰细光不漏，钉眼精神顾盼生辉，不错！是把好扇子！”
袁老爷子感慨着的同时，小心翼翼的合起扇面，放回盒子。
江宁一愣：“师父您这......”
“你们两个费了多大力气才稍微有了点起色？我这做师父的，帮不上多大的忙也就算了，怎么能给你们增加额外的负担？
这把扇子不便宜吧？如今相声行的钱不好赚，能省一点就省一点，等到你们真有赚大钱的那一天再想孝敬我，我保证逢礼必收！至于这个，你们拿去退了吧！”
同为徒弟，江宁和东子的心里禁不住同时一痛。
这些年爆笑汇的生意一直不好，尤其是江宁，因为心里常年不散的阴影，也曾导致多场演出得过且过。
虽说如今自个想明白了，可到底不能抵得了之前犯过的糊涂。
好不容易现在剧场的生意有所好转，自己和东子的名气也慢慢打了出去，眼看着似锦的前程就在眼前，当然想在第一时间给师父送上件像样的礼物。
这会儿听到师父亲口说出这些话，即便不是什么埋怨，可估计放到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身上，都免不了满心酸涩......
江宁也来了脾气，俯身拿起盒子重新塞回老爷子手里。
“您该不会觉得我们两个就有这么点儿能耐，以后再没机会赚到更多的钱了吧？
实话跟您说，这扇子是件儿好东西没错，但也没您想象中那么贵重。
这是我借着马老爷子的面子，求了他一位画家朋友得来的，人家就象征性的收了那么一点儿。
再说了，要是没有您多年教导，哪有我们这一身的能耐？听我的，您收着！”
江宁说的有些急了，声音自然而然的就扬上去了几分，其他三人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东子直接咧开嘴笑出了一脸不深不重的褶子：
“就是！小宁说得对，入了您的门，我们就既是徒弟也是儿子，您受儿子这么点儿礼，还有什么受不起的？
师父，我们现在能耐可大了，您就安心养着身体，以后等着享清福吧！”
袁老爷子原也是一怔，被东子这么一逗倒也没了之前那么抗拒，可眼瞧着手里的好东西，还是将信将疑。
“小宁，你的话是真的？人家真没要多少钱？”
江宁不自觉地抬起眼，隔空和戚尧对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答道：“那是肯定的！马老爷子的面子，您还不信有多值钱吗？”
“那倒是......”老爷子爱惜地抚了抚黄杨盒子，“可是，也还是欠了马老的人情......”
江宁一看有谱，直接打横走出几步蹭到了戚尧身后，抬手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肩膀，可也只是虚浮着不敢直接落下，像模像样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这还不好说？马老爷子可是爱极了戚尧的戏，回头咱们找个时间，一起请他到坤伶社听一场戚尧的整戏不就好了？”
老爷子茫然抬眼对上戚尧的视线，转而又看了江宁一眼，突然就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勾唇笑了起来。
臭小子，可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既和马老套了近乎，给自家师父送了件像样的礼物，又能就此找到借口多一个和戚尧相处的机会，这样算来，可真是一举多得！
袁老爷子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戚尧那丫头看穿，忙垂下头偷笑一下，等到确保自己的表情重回正常后才又抬头。
原来还担心江宁这臭小子在人家姑娘面前没了信心始终处于被动，现在看来，还真是他多虑了。
就论现在这种状态，真要有那么一天，江宁在戚尧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让她朋友变恋人，然后牵着人家姑娘的手满脸得意洋洋的贱笑跑他面前晃悠，他可能都得见怪不怪，临了再说上一句你可真是“奸计”终得逞了吧！
既然是这样，不如就遂了臭小子的心愿吧！
“好~那这件礼物，老头子我就收下了！”说完，袁老爷子特意冲着江宁快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为师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实话实说，江宁起初其实完全不懂老爷子的意思。
天地良心，他还真没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可以算计，只不过说了些事实罢了。
他是真的和东子去求马老帮忙，人家老爷子也是真的喜欢戚尧也喜欢潘雅欣的嗓子。
刚才一时情急，江宁一股脑把实话全都交了底，也不过是急着让自家师父收下这份准备已久的礼物而已。
可是很快，江宁就如灵光一闪般读懂了老爷子的意思。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师父，简直又惊讶又有些隐隐不见的害羞......
人生第一次，江宁居然像个大姑娘一样害羞了......
戚尧顺着袁老爷子的视线，稍一扭头就看到了江宁脸上那种可疑的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觉觉得，没准儿和她有关......
因着这样意外的插曲，本该吃得热闹红火的晚餐火锅局也紧跟着安静了不少。
安静到江宁都不好意思抬眼去瞧戚尧，生怕自家童心不泯的师父突然说出句什么，吓到自己羞到戚尧......
果然姜都是老的辣，只是老爷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问题都没有提过，突然就看出了他深埋多日的小心思的？
还是一切都是他自以为隐秘，其实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宁的脑子浆糊一团，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饭，趁着别人都在各忙各的，江宁走到主动承担刷碗重任的戚尧身边，伸手抢了她的活儿，边刷边想着该说些什么当做试探。
戚尧看了他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笑笑：“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今天是他生日的。”
“嗯？”
“我知道的太晚了，连礼物都来不及准备。”
江宁脑子一乱，摇摇头：“没事，两个老爷子都喜欢听戏，改天我带他们一起过去，看你演出，不是比什么礼物都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