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干活干了快一个月，梅大虎揣着银子回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在进村之前他又特地塞了两块碎银在自己脚底的鞋子里，反复踩了两脚确认看不出来这才朝着村子里走进去。
因为梅莓家住在村头，梅大虎这一回来就能路过他们家。
梅莓刚从鸡窝里掏出两枚热乎乎的鸡蛋，这一抬头就和看过来的梅大虎来了个眼对眼。
“大伯……”梅莓站起身打了声招呼，梅大虎倒是没有像他媳妇和他老娘那么的“真情实感”，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他微微点头，就算应了梅莓大的招呼，抬头又看了眼他们家厨房上烟囱里冒着的炊烟，顺嘴问道：“你爹呢？”
“我爹去村长那里去了。”梅莓的视线落在了梅大虎身后背的包裹上，思考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去村长那边说徭役的事情。”
“什、什么？”
看见梅大虎那脑子一片空白的模样，梅莓还故意惊讶道：“咦？大伯，你回来不是为了赶回来参加徭役么？”
梅大虎：！！！
此刻迈向家方向的脚尖已经忍不住开始打转换个方向。
他都忘记了还有徭役这件事情！
“大伯？”
看着梅大虎都快在自己的脸上开染坊的模样，梅莓还恶劣的喊了一声让他回神，紧接着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大伯，天色不早了，你不要回去收拾收拾么？听说大家后天就要出发了呢~”
听完梅莓这话，梅大虎脸色更加白了，踉跄着转身就要离开。
那离去的背影看着过于狼狈了些，甚至梅莓觉得梅大虎是有那么一瞬想要掉转方向直接跑出村子不回来了！
梅大虎从梅莓家门口跑开，门头向前冲的样子直接就被刚刚交了银子一身轻松往回走的梅邮谦看见了。
哎呦~
这不愧是父女俩，当梅邮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跑过来的人是谁的时候，他一把拦下对方。
“呀，大哥你回来啦？”
本来没注意自己身边走过的人就是梅老二，谁知道对方伸手拦住了自己，再对上梅邮谦那笑嘻嘻的模样，梅大虎瞬间就紧张起来。
抓着包袱的手用力地连背上青筋都看见了。
“大哥，你回来是为了赶着参加徭役么？”
上来就是梅大虎不想听哪句梅邮谦就上赶着说哪句。
谁会上赶着参加徭役啊？
“呵呵。”梅大虎皮笑肉不笑，看了眼梅邮谦，“你不也一样么？”
“诶~大哥，那我们可不一样。”
梅邮谦立刻摇头，砸吧砸吧嘴，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对对方说道，“我们家我说了算，我说掏空家底抵了徭役那家里都没个人说个不字，大哥你行么？”
“你不去？！”
梅大虎意识到梅邮谦居然不参加徭役，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像极了老公鸡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发出的挣扎嘶鸣。
“哦，不仅我，老三也不去。”
身子微微前倾，梅邮谦凑到了梅大虎面前魔鬼式发言。
说完，他抬眸对上梅大虎那个跟见了鬼的表情，梅邮谦终是没忍住笑了。
心中随着他的笑声一股郁气忽然就抒发出来了。
那是原身的，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于是笑声越来越大，梅邮谦甚至最后干脆仰天大笑地离开，留下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梅大虎。
望着梅邮谦那嚣张离去的背影，梅大虎忽然就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带着火辣辣的痛感，梅大虎吃痛吸了口凉气，喃喃着：“天，我居然没有做梦……”
***
“噗哈哈哈哈，你们是没看见梅大虎那见鬼模样！”
大晚上吃饭的时候梅邮谦都还是止不住笑声。
梅莓默默将碗端着远离她爸笑声口水喷溅范围。
“我今天去交银子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爹在那报梅大虎的名字，你们是不知道他看见我交银子那脸上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当时心情贼好，一回来又碰见了梅大虎，哎呦~这该死的缘分哈哈哈哈哈！”
梅莓听着，倒是好奇问道：“我爷爷真的舍得让大伯服徭役啊？”
“那不然呢？”梅邮谦觑了眼自家闺女，“你以为五两银子很好掏么？”
“那也不是……”
梅莓有些别扭，她原以为的偏心爷爷会在这事上依旧偏心，结果就这么的痛快报了梅大虎的名字，连犹豫都不带的！
“好了好了，吃饭！”
魏漂亮看着一大一小都不安心吃饭了，便开口催促。
“嗯，这么高兴的事情不得好好分享么？依我看还得庆祝一下~要不……咱们明天吃肉？”
梅莓她爸，这就属于图穷匕见了。
“不，明天吃清炒豆芽，凉拌黄瓜，还有红烧冬瓜。”
但是梅莓他妈就属于不为所动。
“啊？”这下梅莓也绷不住了，“还真的要吃素啊？”
梅莓也以为她老妈只是嘴上说说呢。
“那当然，说到做到，少吃几顿肉~”魏漂亮抬手轻轻捏了一把梅莓的腮帮肉，“还有，记得带你爸晚上去给地里浇水去，知道么？”
“哦！”
梅莓梅梅被他妈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家地里的庄稼快渴死了。
另一头，梅家老宅。
“爹，真的要去徭役么?”
刚吃完饭，梅大虎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门槛上望着月亮的梅老头。
梅老头低头也看了眼蹲在一旁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名字都报上了。明儿，你让你媳妇给你好好做些吃的，收拾好带去。这次就在附近，不远。有空我让你媳妇她去看看你。”
梅老头又拿过烟杆狠狠地吸了口旱烟，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梅大虎却还是不死心，试探性地问道：“我听说……出、出银子可以抵……”
“五两一个人！”
梅老头直接打破了梅大虎的妄想，道：“每年都有，你年年都能掏出五两？迟早你都要徭役，难不成你想让我一把老骨头代你去？”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徭役那么辛苦……”梅大虎红了眼，他这么多年真的从来没参加过徭役啊！
“我听他们说徭役很苦的，每次都有人死，这么苦……这不是要儿子命么？”
梅大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要参加徭役的，光想想他都害怕啊。
“老二和老三以前也参加那么多次徭役了，也没见死了，你莫要自己吓自己。况且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
梅大虎一怔，先前家里置办四亩地的时候他爹就告诉自己家里已经没什么银子了，这个四亩地等到他百年，便全部留给他。
都花了那些银子买了地，短时间内，要是再拿出五两银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张了张嘴，最后也不过一声叹息，他缓缓低下了头，语气有些沮丧地说道：“是儿子没本事……”
梅大虎说完，本来他是想就这么认命了，结果却听见他娘说道：“老大呀，你也不要这么想，你弟弟秋天还要念书呢，也需要银子的啊~
眼下，家里确实没这么多凑手的银子了~”
梅大虎：？？？
所以，不是家里没银子，只是没有给他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