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城墙下仅供一辆车进出的铁门打开，黑色的越野车穿越光刃，如鱼入海，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铁门闭合，年轻的负责人站在城墙上，静静看着被光墙隔绝在驻地外的血蝙蝠。
在越野车驶出基地的那一刻，驻地外围绕的血蝙蝠好似有了新的目标——它们拧成一股黑色的风，追着越野车离开的方向飞去。
基地外恢复平静。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裘克俭没有回头，开口道：“差事被人抢了，会心有不甘吗？”
程让没有回话。
裘克俭替他回答了:“肯定会有的吧。”虽心有不甘，可在选择面前，他还是败给了恐惧。
“副队，刚才发生的事……”沉默片刻，程让还是低声开口，“还请不要告诉青娥。”
面对那个女人的质问和保证，他选择了退让。
于是，和血族谈判的任务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宁身上。
“这不是什么该感到羞耻的事。”裘克俭道，“小宁的确比你更适合执行这个任务，而你，还会有别的任务等你去完成。”
这话是实话，在程让听起来却更像是安慰。
男人苦笑道：“副队，要是宁特助明天没有回来，我们需要安排人去营救吗？”
“不用。”裘克俭沉声道，“她离开前不是说得很清楚？要是天亮之前她还没回来，我们就要做好明晚战斗的准备。”
要是宁栀真的没有回来，待天一亮，他就安排小队去实验室搜寻考察团的线索，如果能在天黑之前找到考察团，接下来一切就好安排了。
……
马车停在街道拐角，四匹高大强劲的黑色马儿无聊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马车两边的飞檐上分别挂着两盏小小的八角水晶灯，在夜色下宛如鬼火一般散发着幽幽的暖光。
穿着黑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坐在马车顶上，晃悠着两条腿，轻轻哼着歌。
血蝙蝠穿过夜色，呼啦啦朝着马车飞来，惊得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吵死了。”淡淡的、低沉的男声在马车内响起，温润醇厚似最上好的酒，闻声先让人醉了七分，“行了，到此为止吧。”
得了命令，围绕在马车上空的血蝙蝠瞬间散开，一阵风消散在夜色里。
等血蝙蝠散去，宁栀总算看清了马车的外形和坐在车上的小姑娘。
“那个女孩……”宁栀放下望远镜，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错觉，“好像是个人类？”
没看马车的情况，沈慕祁把玩着泛着银光的匕首，目光比匕首还要冰冷。
如果他没有听错，马车里那个声音的主人，早在几年前就该消失了才对。
没有得到回应，宁栀转头看向沈慕祁，皱眉道：“你怎么了？马车里的那位是你的老熟人？”
匕首挽出银色的花儿，在夜色里悄然绽放出杀意。
沈慕祁的笑容却是截然不同的纯真：“怎么可能？我和那群吸血鬼又不熟。”
他话音刚落，停在街角的马车忽然动了。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前进，车轮碾着月光，慢悠悠地移动。
小女孩依然坐在车顶，马车一动，她的歌声停了，低头看抬蹄子的骏马。
看小女孩似乎毫无防备，宁栀好奇：“你说，他们要去哪里？”
沈慕祁嘴角抽了抽，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姐姐平日里聪明得很，怎么此刻突然犯傻了？
宁栀还没明白他这声叹息为何，马车拐了个弯，停在了两人面前。
紧闭的车门打开，隐约可以看见车内透出的暖黄的灯光。
“咦？”车顶的小女孩看到两人，小鹿一样清澈干净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脱口道，“人类？”
宁栀：“……嗨，晚上好。”
她看着小姑娘微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沈慕祁，他这是什么意思？请我上车吗？”
瞥了眼满脸好奇的小女孩，沈慕祁轻笑道：“既然对方请了，姐姐，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
从外面看马车不大，等坐在里面，宁栀才发现车内别有洞天。
除了他们现在落座的地方外，车内用精巧的屏风隔出了一片，宁栀瞥了一眼，里面放着公主床和各种娃娃公仔，一看就是小女孩玩耍的地方。
宁栀：“……”这车里面原来有这么宽阔的空间吗？
此刻，马车的主人正在安静地煮茶。
修长苍白的手指拨弄着浅色的茶具，没有弄出一丝响动。
宁栀的目光从那双手挪到男人身上。
他穿着玄色的风衣，衣服包裹下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脸部的轮廓非常明朗，宛如刀削斧劈一般，线条凌厉且分明。露在外面的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似冬日里的雪，嘴唇则是浅浅的绯色，像春日里的樱。
吸血鬼……都长这个样子吗？
宁栀忽然能理解传说里那些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们——美色在前，坐怀不乱是圣人才有的品格。
察觉到宁栀的目光，男人侧脸看她，薄唇微扬，低醇的声音便带了几分笑音：“宁小姐在看什么？”
“啊？”偷窥被发现，宁栀改为正大光明地打量，连回答都很是理直气壮，“没见过血族，好不容易见一次，不得好好欣赏欣赏？”
没有因为女生的轻薄言语生气，男人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一杯放在宁栀面前，一杯放在沈慕祁面前。
收回手的同时，他看向沈慕祁，颜色浅淡仿若月光的眸子里有凛冽的绅士：“紫微军团的沈慕祁？”
“嗯。”少年看也不看面前的红茶，淡淡，“看来我没记错。”
“是啊，你没记错。”男人回身坐直，声音依然带着笑，宁栀却觉得他的心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波澜不惊转为了无奈。
“你怎么会和空月基地的人在一起？”
“和你无关。”
在宁栀疑惑的目光中，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洛。”坐在男人身边的小女孩默默吃完了一个小蛋糕，把盘子推到男人面前，小声道，“还要。”
“不行。”男人无情地拒绝了萌物的请求，在她委屈巴巴的目光里，他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小黎，你该休息了。”
小姑娘看向桌子上装饰用的时钟，起身整理自己的公主裙：“那我去睡觉了。”
她自然而然地靠近男人，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晚安，洛。”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娃娃进了内室，留下三个大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目送小女孩进去，男人收回视线，无视了这段小插曲，看向宁栀：“上好的兰疆红茶，宁小姐不尝尝吗？”
听说过这个牌子的红茶，知道价值不菲，宁栀不跟他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香醇，唇齿留香。
作为一个不会品茶的人，宁栀只觉得这茶除了价格贵，其它没什么特别。
她品茶的时候，男人安静地等着，直到她放下茶杯，他抬手给她的杯子添茶，状似随口一问：“宁小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