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陆笑忽然问了一句：“你整天呆在这里，你族里的事情不用处理吗？”
奈莉轻轻摇头，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一直以来，族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
说话的同时，奈莉放慢了车速。
这次来接陆笑，她并没有选择直接传送到目的地。
这也是博士刻意交代过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
毕竟，陆笑离开地球也有快八年的时间了。
八年时间没日没夜的建设。
整个世界已经不是陆笑离开时的那个样子了。
陆笑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车窗外的风景。
现世不同于地表。
这里相对要宁静一些。
在枢机院的主导下。
人类将所有的工业，全部迁移到了地表。
处于地底的现世，就只用于居住，以及行政办公。
路边少有行人，也少有同行的车辆。
宽广整洁的马路上，仅有三两辆车，静谧地行驶着。
道路边上，是身着彩衣的人们，在享受着愉快的假期。
孩童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一蹦一跳地走在父母的前方。
“陆笑先生……”
听到奈莉的呼唤，陆笑缓缓回过神来。
“您在想什么呢？”
陆笑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笑着回答道：“我在想啊，这一幕如果能永恒……就好了。”
闻言，奈莉的身躯微微一颤。
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向往。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用轻到近乎温柔的语气说着：“我在地球生活的时间，已经快接近八年了。
八年里，我见证了这颗星球，由里到外的各种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人们眼中的，对未来的期待。”
听到这话，陆笑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羡慕吗？”
奈莉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很羡慕。”
回答完后，奈莉便陷入了沉默。
见奈莉不说话，陆笑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车窗之外。
大约过了两分钟。
奈莉忽然叹了口气。
随后她幽幽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您难道就不好奇，我羡慕的是什么吗？”
陆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一点也不好奇。
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
说着，陆笑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也随之变得沉重了起来。
“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际遇。
小到生命，大到族群，皆是如此。
每一幅让你感觉惊艳的画面，背后都有无数连名字都留不下的人，在为之付出着。
它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无数的生命，用鲜血晕染出来的绚丽色彩。
这是由无数人，共同谱写出来的史诗画作。
是你羡慕不来的。”
随着话音落下，一同响起的还有奈莉的啜泣声：
“可是……我们也努力过，也流血过啊……
我们的挣扎，最终换来的确实更加幽邃的黑暗。
就好像……所有的付出，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不同的际遇，赋予了一个族群不同的未来。
我在母神星上见到的那些母神精灵们。
她们美丽，知性且温柔。
就连她们生活的环境，每时每刻都让我感觉到心旷神怡。
可我一点也不羡慕她们。
因为她们的美貌，也是无数的族人，用鲜血妆扮出来的。
美丽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或许就知道她们自己知道了。
后来我又去了沃尔星系。
在那片黑域战场上，我看到了宇宙的残酷。
即使我并没有经历过，哪怕一场像样的战争。”
说着，陆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变得平静：“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位异族生命。
她来自一个中型种族。
放眼整个宇宙，像这样的种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我曾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去了她的母星一趟。
她的族群，为了避免战火烧到自己的母星，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为了母星的宁静，她们甚至要向剥夺了他们容貌的种族纳贡。
说实话，一开始我不太理解他们的做法。
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们没得选。
接受他们纳贡的那一方，仅仅只是剥夺了他们的容貌，却给他们实实在在地提供了庇护。
如果没了这个种族的庇护，他们或许也会被定义为‘商品’，在黑市上流通。
这便是他们的际遇。
无法摆脱的际遇。
可实际上，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源于他们早期的一个选择。
我无法评判那个选择的对错。
但他们实打实地接受了，因为这个选择而带来的严重后果。
且没有抱怨过，并想尽了办法，让族群朝着更好的未来走去。
他们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选择固然重要，可努力亦然。”
说到这里，陆笑深深吸了口气。
说实话，在陆笑自己的记忆中。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人，说这么多他认为的无意义的话。
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因为道理大家都明白，也没有人会把道理挂在嘴边。
其实，陆笑也知道奈莉族群状况，也和幻梦族一样。
他们同样没得选择。
但他并不同情。
就像他话里说的一样，个人有个人的际遇。
你在羡慕别人的同时，殊不知别人也在羡慕着你。
就像暗潮里的那些商品，以及他们背后的族群。
应该也在羡慕着奈莉的族群。
陆笑没有试图拿人类的情况，给奈莉编造鸡汤，树立目标。
因为人类现在的成功，具备了太多太多的因素。
而这些因素，是没有办法复制的。
奈莉在听完陆笑的话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很清楚，陆笑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在安慰她。
就单纯的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这让她感觉心里有点堵。
片刻之后，她抬起手，将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
随后，一抹笑容浮现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过去的已经过去。
至少，她选择和人类合作，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而且，族群也正在朝着好的未来在发展。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