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颂意味深长的眼神下，路棉抓起桌上的手机，关了免提，起身走出房间，到隔壁一间小书房里。
这间书房是姐妹俩共有的。三面墙都立着深褐色的实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以供学习使用。靠窗的那面墙空出来了，放了一张长方书桌，桌上摆了两盆绿植，在阳光下翠色欲滴。
路樱不喜欢看这里面的书，所以很少进来。路棉没事的时候会坐在书桌前，随手抽出一本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此刻，她站在其中一排书架前，手指拨弄着书脊，轻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女孩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回音，像是处在一个空荡荡的空间。
江夜行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喉头似有什么东西堵住，让发出的声音艰涩低哑：“我，明天就要走了。”
路棉惊讶：“这么快？”
“嗯，签证几天前就办下来了。”江夜行说，“我爷爷突然出了点意外，需要我立马过去。”
他们一家人都在英国定居，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在，没办法照顾一个小孩，所以江夜行从小就留在国内跟着舅舅生活。现在，他长大成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也该为父母分担责任。
他本来想等路棉过完十八岁生日再走，她的生日是28号，还有几天就到了，可事发突然，爷爷生病住院，他必须要走。
路棉：“你爷爷他没事吧？”
“不清楚，爸爸妈妈这几天都守在医院，他们只说让我尽快赶过去。”
男生的声音透出担心，路棉觉得有点难过。她想到自己的爷爷，每次放假他都拄着拐杖在家门口迎接她。饭桌上，哪道菜她多吃两口，下一秒，爷爷就会把那道菜挪到她面前。她无法想象将来有一天他会……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江夜行，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柔道：“你别担心，爷爷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长命百岁。”
他轻轻地嗯了声，却说起另一件事，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我明天要走，你……来送我吗？”
高考那晚，他们约定好的。
路棉抿了抿唇，情绪还没从刚才的事里缓过来，闻言，点了下头：“我会去送你的，你什么时候的航班？”
跟江夜行通完电话，她回到房间，对上宋颂一脸暧昧的笑容。路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
“棉棉，班长找你说什么呀？”
她猜一定是表白！
两人前后桌坐了那么久，她要是看不出班长大人的心思，福尔摩斯·颂的名号就白当了。现在高考都结束了，正是表白的大好时机。
路棉摇摇头：“没什么，他明天要出国，跟我说一声。”
“出、出国？！”宋颂着实吃了一惊，以前从没听说过班长要出国留学，甚至高考完那晚的聚会他都只字未提，这也太突然了。
其他人不知道很正常，江夜行本来就没打算告诉别人，路棉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可能会出国留学。
——
晚饭时间，路永璋和荣绘都回来了，还没坐下来歇口气就拉着路棉询问：“我记得是今天出成绩吧？考得怎么样？”
阿姨已经将菜端上了桌，一家人移步到餐厅。路樱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直接替路棉说了：“姐姐考了721分！”
这件事被讨论了一下午，再次提起，路永瑞夫妇仍是两眼放光、称赞不已。
路永璋和荣绘作为曾经的清华学子，得知女儿取得好成绩，表情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喜悦之情还是透过眼睛表露出来。
路永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住夸赞：“我们棉棉真厉害！你想要什么，跟爸爸说一声，爸爸买给你。”
路望满面红光：“那是，我孙女儿当然厉害。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分能拿高考状元吗？”
一家人围着姐姐转，路樱吃醋了，撅起小嘴假装不开心：“爷爷，你偏心，只夸姐姐不夸我。”
路望看她一眼，忙改口：“樱樱你……”他本想顺着夸她几句，一时又不知道要夸什么，她的成绩就跟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实在夸不出口，这个时候夸别的又不太合适，顿了片刻，他只好说，“你明天考试加油！”
路樱：“……”
一家人哄然大笑。
路棉嘴角跟着扬了起来，怀里的手机恰在这时响起，她疑惑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班主任张永超。
大家止住笑声，齐齐看向路棉，只见她愣了愣，接起电话：“张老师，嗯，已经查过分数了。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好的，再见。”
挂断了电话，她抬眸看向家人，回想了一下张永超说的话，慢吐吐地转述：“老师说，721分是全市最高分。”
张老师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像是极度激动，拼命想要克制却怎么也克制不住。因为班里出了理科状元，还是两个！
路棉和江夜行都是本市今年的理科状元！
这种事和买彩票中一千万的几率大概差不多，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然而比老师还要激动的是路棉的家人，大家先是一愣，仿佛被这个消息震傻了。还是路望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声音高昂道：“真叫我说准了，是高考状元，我们棉棉是高考状元！”
这一声惊醒了还在发呆的大家，接下来就是纷纷祝贺路棉。
这样的荣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的，即使是路永璋和荣绘这样的学霸，当初也没能拿到高考状元。
大家情绪激动的后果就是这顿饭吃得比年夜饭还久。
荣绘忽然说：“棉棉，你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或者，你想出国留学？”
时隔两个月，这个问题再度被问起，路棉却不像之前那样迷茫，说自己没有想好。她眼神坚定地望着某一处，耳边仿佛响起某个人的话：“我想好了，我打算报清华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
路永璋笑着说：“清华好啊，我和你妈妈都是清华毕业的。我本来想，如果你选择出国，我们会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解决了心头难题，还意外摘得状元桂冠，晚上路棉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大脑兴奋了整晚，这会儿却困倦得厉害，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枕边的手机传来响声，她眯着眼慢慢拿起来。
是姜时晏。
路棉猛然一惊，睁大了眼睛，好在他打来的是语音通话，不是视频通话，否则她还得爬起来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