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碧落仰起头，陡然凑近黄泉。
一双染红的眼眸清澈又似能窥探人心，她挑起一抹男人鬓角的碎发，黑白分明的瞳孔与那双阴鸷的眸眼相对，从容不迫。
“自然。”
她听到了回应。
自然，如若不是她，还会有别人。
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太多了，但凡心存妄念，稍加利用都能成为一个棋子。做成的棋子多了，就不怕没有一个能解开囚禁的枷锁。
商碧落的脸上并没有展现惊讶，兴许是此前的种种已经扩充了她的接受能力，又或是她早就心知肚明。
“他们要是有你这么会动脑子，会摆正自己的身份就好了～”黄泉嘴角含着一抹笑，满意至极的看着眼前这个结果，不正经地勾过她的肩膀。
两人贴的极近，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氛围。
“我现在能走了吗？”
她的眼眸一点点加深，如今对这种接触尤为不适。
“再等等。”
黄泉弯腰，凑到商碧落的耳边提醒道：“欠我的三片黑羽除了人鱼族落下的，剩下一片在妖界，还有一片在……那个叫陆墨的男人身上，我等你回来找我。”
找你？还有这个必要吗？
都已经把你救出来了，自己去取啊！
商碧落心里早就骂了不下千百遍，可嘴上还得客客气气的供着人家。
“你给我下的毒不是早就解了？”
她其实早就怀疑，当初逼她吃的根本就不是毒药。
“解了一个毒，我就不能下新的？”黄泉指了指女人的后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学会爱骗人了。
商碧落猛抓了一把头发，原本就松垮的发髻这下直接散架，墨色的长发散落肩头。
“小青，我脖子后面有什么？”
当了半响石像的青蛇可算动了起来，从发间探出脑袋一看。
两色交融的花纹印在女人白皙的后颈之上，左右各展一翅，仔细看去竟透着盈盈的流光。
“是蝴蝶，黑金色的蝴蝶！”
商碧落转头，压抑着眼底的怒色道：“真有你的！”
“蝴蝶不好看吗？”
“不好看！”
“那给你换一个喜欢的。”
“在人界！只有贩卖的猪才会戳章！”
看着跟前气得双目赤红的女人，底下的四方领主面面相觑，这可是冥主少见的印记啊！
商碧落自然不知，红色的衣袖一挥，扶开身前的男人。
蓝色的火焰在她的脚底生起，小青早就恢复了梦魇兽的形态。
“走了——”
廖廖两字
四肢兽蹄踏着火焰，一越过人群的头顶。
在女人转身离开的一瞬，男人脸上散露的慵懒笑意统统消失不见，眼底杀气毕露，暴虐尽现。
“还在这跪着？”
“是魔界、妖界自己来投降了么？”
五颜六色的光芒此起彼伏，能逃的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能逃的拼命发挥自己双脚的用途朝目的地狂奔而去。
这一幕，被后人在《冥史记》上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页，这些当然是后话。
——
叹息之林
商碧落的记忆力不算差，驾轻就熟的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赶到罪孽池。没有那耀眼的红莲相衬，此时的池水平淡无奇。
“接下去我该如何？”
“拿出东西。”
将臣的声音缓缓响起，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形也逐渐浮现在身侧。
怀中抱着的，正是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商之恒。
“哥哥......”她没有忍住，终是伸手摸向男人的脸颊。
冰冷僵硬，无不都在给她透露着死亡的讯息。
巴掌大的厄煞棺被商碧落拿了出来，在将臣的指挥声中，被她扬手罪孽池内。
哐当一声，池水飞溅。
漂浮自水上的黑棺在肉眼可见中逐渐变大，大到能容下两个人的尺寸才堪堪停止。
“基石枕在脑后，将眼泪和莲心送入口中。”
商碧落捏住男人的下颚，将两物嵌入他的口中，灵力托举着商之恒将他缓缓送入棺材内。
随着棺门重重阖上，黑气萦绕棺椁，在她注视之中沉入池底。
商碧落扬起手，四周的灵力暴涨。
手腕一落，红蓝两种光芒从她的身后平散，范围大到几乎覆盖了半个叹息之林。
十指飞速结印，借天地之势布阵。
而后又马不停蹄在各个方位补上符文，可谓是榨干体内最后一丝能量都要坐到滴水不漏。
她力竭的靠在树上，半阖的眼眸微微颤动。
“你这又是何必？”将臣不解。
耗费修为，以灵力作为诱饵，吸引叹息之林里的游魂和妖兽前来讨食，再结合步下的杀阵取其鬼气和精魄，为的就是滋养罪孽池中的厄煞棺。
这种方式固然迅捷，但极其消耗施法者的精力。
“既然无法将深渊秘境里数以万计的鬼气为我所用，自然要想办法找点养料。”
“我哥哥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女人明艳的面容微微泛白，半掩的黑眸好似泛有一层星光，璀璨耀眼，使得那张憔悴不已的面容有股惊心动魄的艳色。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她不介意屠了整个叹息之林给哥哥堆肥。
商碧落眉眼弯弯，视线对上黑帽之下的眼睛。
“将臣~”
忽然她喊到。
“你是黄泉的人吧？”
她的声音就像是叹息之林中唯一的亮色，划开了沉寂。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男人藏在帽檐之下的神色并不显露，说出口的语气中却透露出难得的轻松。
女人歪着脑袋，笑得人畜无害，可吐出来的字眼却是锋芒尽显。
“我一直都在怀疑你的来历，你的意图，甚至于你的谋算！”
落在将臣身上的目光一点点加深，眸色幽暗中又带着几许疯狂偏执。
复活商之恒的办法和救出冥主几乎同向而行，厄煞棺的出现就是解除她疑惑的关键所在——
将臣故意将厄煞棺作为诱饵抛出，为得就是引导商碧落前去深渊秘境，至于商之恒是否能真正的转生成功，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厄煞棺存在与否，恐怕并不影响修鬼之道吧？”她的声线冷然，较之刚才提高了几分。
这便是将臣未在自己获得厄煞棺时出声提醒，直到行至此处。
她从不相信巧合，接二连三的巧合只能是蓄意而为。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黄泉会费时费力帮自己得到彼岸花泪和基石，又为何带重伤之后的她出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