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毅沉默不语，他觉得黑月说的很对，那么想，没错。
可是，那是生存所需，而不是生存必须！
“我想阻止，可是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又出现变异体呢？”恒毅确实拿不定主意，头一次这么犹豫。
杀的是暗影族，本来就没什么不对，只是因为他觉得不对就要去那么做？
“那种几率小的接近不可能，这种理由没有人会赞同，而且他们不会让出生的暗影族活过一天，没有这样的担忧必要。大家都认为这是对的，你因为自己的看法就反对，合适吗？”黑月心平气和的劝解，温柔的反问声音让恒毅继续陷入矛盾的烦恼之中。
因为烦恼，恒毅无心聊天。
黑月就那么静静陪着，也不言语。
人类的情感，以及很多事情在作为暗影族的她看来都是愚蠢可笑又多余的。
人类的复杂情感情绪很多余，人类如眼前刷功绩的做法更是愚蠢又可笑。
暗影族也有功绩和荣誉，但没有人会为功绩做这种事情，有智慧的暗影族变异体也不会有这样的主张。
食物是珍贵的，暗影族的不少大星系在有智慧的变异体主张下学会了养食物，但必须是产出比投入高的食物，绝不会为了虚的东西去浪费哪怕一点食物。
他们很清楚食物的珍贵，被随机传送出宇宙各处的暗影族都是因为食物资源的不够被迫如此，功绩就是实打实的鲜血换来的真实荣誉，那才有价值。为此浪费食物圈养敌人，多愚蠢的做法？还是可能制造出为自身强大敌人的愚蠢做法。
人类的情感容易迷惑，容易烦恼，或大或小。
暗影族从不会，永远走在明确的生存道路上。
伪装成人类让黑月觉得唯一的价值是计划的未来，唯一好的是不愁食物。
日落，日起。
两个人，两条在日光，月光下拖着影子的身影，安静的坐在沙滩上。
涨潮的时候海浪一次次扑打在他们腿上，甚至身上，但法衣是不会沾水的，他们并不回避，恒毅觉得浪潮扑身的滋味说不出的舒服。
身边有一个人陪伴也说不出的舒心，他没有烦恼过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试过在长久的烦恼时有人陪伴的感觉。
“你有事可以去忙，只是很小的烦恼，陪我这么久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我很闲，一个背叛了徐大公子和队友的人能有什么事情？门派里一直没有朋友，习惯一个人了。”
“我觉得你做的很对，杀了暗影族智慧变异体暗影族就不会有层出不穷的战术手段，决战才能更顺利，伤亡更少。徐大公子这人真的很坏？”恒毅一直惦记着这个人，如同没忘记许问峰说的除恶言论。
“你总会知道，听说不如亲眼目睹。”
恒毅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心情说什么，就是觉得黑月在一旁这么陪着，呆着就很好。
“恒毅，你在哪呢？”历练珠里传出湖白洁的声音，一天一夜恒毅还没回去，她有些挂念，也有些莫名担心，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危险，仍然按捺不住。
“在看海。”那天当着许多人的面，湖白洁亲了他一口，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跟湖白洁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是否喜欢湖白洁，却已经把湖白洁当未来的妻子看待。
“还看多久呀？一天一夜了呢。”
“还想看。”恒毅不想回去，想到山谷里圈养暗影族的情况就让他不舒服，他怕回去呆着会忍不住发作。
“那好吧……”湖白洁琢磨了一天一夜，虽然觉得没道理，但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圈养暗影族刷功绩的事情，正因为无法理解，她也不想强劝恒毅回去，不想恒毅露出那种压抑着的、很不舒服的神情。
海浪阵阵，扑打上岸。
“我还是烦恼，明明觉得你说的很对，但是——”恒毅觉得心里那种不舒服就无法消褪，这种难受的滋味他忍了一天一夜，可是不但没有变弱，反而变的更强烈。
“有一种人相信自己的正确，就一定要做，不管担心的理由最后有没有变成现实，也无法释怀压抑的烦恼。你是这种人，我也是。”黑月悠悠然道“只有结果能够证明这种人的是非功过，结果是对的就是伟人，结果是错的，就是罪人。其实我的心情跟你一样，但是我知道现在这么做就一定是别人眼里的罪人。”
恒毅又在陷入沉默的烦恼……
夕阳的光辉又渐渐烧着了海面。
恒毅以为还会继续烦恼下去的时候，历练珠里突然叫响一把悲泣的声音！
他记得，那是南象山长腿女神的声音！
“许问峰快回来！她们死了！变异体、变异体——”
恒毅当场怔住——
六天天前见过的，至今还深刻的那三个南象山三女神各有千秋的美貌可爱模样立即浮现在眼前……
三个那么强的地尊三层修为，而且又美丽的让人不由自主欣赏的女子，突然死了？
死了？
恒毅木然站了起来，自责，愧疚的感觉如同当初对暗影族手软时候那样。
黑月语气里带着哀伤，在旁人听来那是沉痛又真挚的哀伤语气。“现在，就会是对的了，只是晚了……”
说话间，她眸子里流下两行泪水。
“如果能避免，我宁愿当那个错的罪人！”恒毅牙关紧咬，想到三女神的面容，他突然无力的坐倒地上。
“这不怪你，这是刷功绩的自作孽……”黑月轻手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悲声安慰着，柔软的手掌肌肤带来的点点温暖，却只让恒毅更觉得懊恼！
“能做没有做，想到没有做，我就是有错！哥说的对，男人就该坚定，明确，果断！”恒毅狠狠捶击沙地，一下接一下！
历练珠中，叫响许多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一次历练出现三个变异体简直是没有过的事情，这才几天啊！几天啊！”
“怎么会死了三个？三女神都是地尊三层修为啊！变异体怎么能成年？”
“我们在附近，长腿女神需要支援吗？”
……
疑问，震惊和难以置信，历练珠中充斥着诸如此类的声音。
南象山闻名的四女神，骤然死了三个……多少男人断肠，多少过去嫉妒她们的女人此刻都觉得遗憾可惜，她们嫉妒，可那根源是因为羡慕，这一刻大多忘记了嫉妒，有的只是同情和可惜……
“天尊一层的变异体，我已经击杀。事出突然，遇难的三女神没有防护自救的法术，袭击下三死一伤，西象山的战队有一定距离，没能及时救助……”
历练珠中许问峰声音低沉的简单讲述情况，尽管很多安慰和同情的话语，却久久都没听到长腿女神回应的声音。
谁都知道此刻长腿女神有多悲痛，那是她的亲姐妹，她们是罕见的四胞胎姐妹，更罕见的是四个人都拥有天才中顶尖的资质，谁都没想过会在历练的战斗中死去，谁都没想到……
长腿女神在许问峰怀里痛哭不止，巴掌一次次的打在许问峰头上，脸上，身上……
“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在，为什么……”
许问峰沉默的承受着，没有一句解释的话。
他为什么不在，长腿女神很清楚。
因为身亡的美丽女神半撒娇的求他离开战区，让他们得到的功绩多一些，多一些。
而当时，连长腿女神也透露出这样的请求心意，许问峰当然不在乎这么点功绩，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就是原因，长腿女神比谁都清楚，她不是真的迁怒，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需要一个悲痛的宣泄口。
什么安慰都是无谓的，除了沉默的充当她此刻需要的悲痛情绪宣泄口……
同在这里的另一队人沉默的遮挡住要害被刺穿的遇难三女神的身体，容颜，看不到悲痛总会稍微轻一些。
遇难三女神的伤口分别在心口、咽喉。
被许问峰斩杀的变异体无法理解的成年，从密密麻麻的普通未成年暗影族中突然飞冲出来，在四女神边聊天边屠戮暗影族刷功绩的时候，双手抓碎了两个女神的心脏，一口咬断了美丽女神的咽喉……
法布蒙上的时候，西象山的队长流下了悲痛的眼泪，只有他知道，他暗恋了美丽女神多久，只有他知道，美丽女神一直是他的梦中情人，即使从没敢奢望有一天能追求到，可一直希望她快乐，安好……
而今天，她死在他身边，他意识到袭击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救护……
恒毅扬起头脸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男人就该坚定，明确，果断。
此刻需要的也不是无谓的懊恼，因为懊恼就是种迟疑，他必须行动！
他开启历练珠，字字清晰的对着里面道“历练规矩，一个队伍清扫完战区的敌人时，就去协助另一个战区。不管是谁的战区，你们不杀完暗影族，我就来清杀！”
四女神所在的战区，那个悲痛流泪的男人听见这话，猛然站起来，拔出法剑，飞冲向山谷里圈养的暗影族，疯狂斩杀，也不管里面有一半本是长腿女神队伍圈养的！
鲜血，一遍遍的飞溅在他头脸和身上。
他的三个队友只是看着，没有人敢做声劝阻，他们都知道队长一直暗恋美丽女神，不知道多少次说着她的好……
“恒毅我支持你！你清扫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他疯狂砍杀圈养的暗影族，狮子一般对着历练珠吼叫！
他本无名小卒，没有资格在历练队伍中叫嚣这种张狂的话。
但此刻，他无畏。
有人觉得他滑稽可笑，可恒毅不觉得。
恒毅只是想起大元教过的一句话‘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大元说过，修炼法术的人，就得在必要时有抽刃向更强者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