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和宫出来之后，康熙去了一趟延禧宫。
惠嫔久不见康熙，对他自然是各种温柔小意。
康熙有意无意间提到孝诚仁皇后，惠嫔一脸的怀念之色，说当初的赫舍里氏是如何如何的公谨孝顺，对她又是如何如何的温和宽厚。
康熙仔细观察惠嫔的每一个表情，没有发现一丝惶恐不安。
是宫里的女人演技太好？还是他猜测有误？康熙也不清楚，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心里生根发芽，直到长成茁壮的大树。
纵然惠嫔极力挽留，康熙却没有在延禧宫留宿，而是独自回了乾清宫。
闭上眼睛，康熙脑中不停闪现着和赫舍里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赫舍里氏是辅政大臣、一等公索尼的孙女，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之女，因着这个身份，她时常入宫向当时的太皇太后请安，一来二去，俩人便熟识起来。
那时的康熙可不像现在这般成熟稳重，作为一个还没有亲政的皇帝，他非常叛逆，经常做出出格的事来，累得许多人受了罚。
大臣家的子女见了他都敬而远之，唯有赫舍里氏不仅不怕他，还时常陪他玩耍，讲一些别人不敢说、不能说的事！
他当时并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传说中的少年慕艾，只知道和赫舍里氏在一起，让康熙觉得整个人非常轻松，就好像自己不是个需要每天一板一眼的皇帝，只是一个普通人。
特别是当玄烨这个名字从赫舍里氏吐出时，总会让他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于是，在太皇太后给他选皇后时，他想都不想便选了赫舍里氏。大婚时，她年仅十二岁。
外人都道他看重的是赫舍里氏背后的家族，唯有康熙自己心里明白，比起她背后的家族，他更为看重的是她本人。
婚后的生活，比康熙想象中的还要温暖舒心，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加，后宫的嫔妃也逐渐增多，可这并没有让他对赫舍里氏的宠爱少一分，反而像是一坛美酒，时间越长越厚重。
那时的他暗暗发誓，他纵然给不了赫舍里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是他会用一生来诉说他对她的情深，让她成为大清最为幸福的女人。
然而，世间的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康熙十三年五月，赫舍里氏在第二次临盆生下胤礽后，因难产导致昏迷不醒而崩逝。
她走得匆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他交代，这让康熙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康熙将才出生的胤礽册封为皇太子，这是大清有历史以来第一位皇太子。大臣们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可他非常坚持。
他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也会再有许多的儿子，但是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孩子是他的嫡妻所出。
胤礽和赫舍里氏一样，于他而言，都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每天都会去梓宫前举哀，亲自送皇后梓宫前往巩华城，然而即便他做得再多，也无法换回赫舍里氏的生命。
没有赫舍里氏的皇宫，于康熙来说就像是一座牢笼，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半年的时间去了巩华城34次，那里虽然不若皇宫金碧辉煌，可是那里有他的爱人，有赫舍里氏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太皇太后怕康熙成为下一个父皇，下令不允许他再去看她，并且把扔到他身边，对他说，“你不仅是赫舍里氏的丈夫，更胤礽的父亲，你难道也想让他早夭吗？”
是的，他和赫舍里氏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早夭而亡的，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重蹈覆辙了，他必须要从中走出来才成。
从那以后，康熙便将对赫舍里氏所有的爱倾注到了胤礽身上。
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康熙的心里，他所有的子女加起来，都没有胤礽一个人来的重。
如今除了赫舍里氏的生辰死忌，他已经鲜少再想起她了，不过不想念并不代表忘了。
他后宫庞大，可每个总有那么一两分像赫舍里氏的，比如良嫔的秀发，德才人的唇，王嫔的眼睛……当然最像的要数缘嫔。
他把缘嫔当做赫舍里氏的替身，对她倾尽宠爱，却从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身边，而且是几年之久。
这也难怪赫舍里氏在听到缘嫔有孕的时候会那么激动了，一个冒牌货而已，凭什么就能代替她的地位，享受着他的男人的宠爱。
康熙心里清楚，她当时恨的根本不是缘嫔，而是他！
因为他毁了她年少时编织出来的五彩斑斓的梦！
康熙闭上眼睛，心底五味杂陈。
高无庸在门外说道，“皇上，李大人等还跪在外面，眼看着天都黑了，您看……”
康熙强打起精神来，“西北这时候正好征兵，你告诉他们，如果再不走的话，那就是他们的儿子、孙子的去处！”
西北和噶尔丹相邻，这几年两国虽然没有大的战争，小仗却是打了不少，作为一线的士兵，伤亡自然不在少数。
将人扔去那里，不说一定会死吧，至少也得蜕层皮。这些大臣们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对自己的儿孙心里却是舍不得的。
果不其然，高无庸没多一会儿就来回报，说大臣们大部分听完话就出宫了，只有一两个依然坚持，不过独木难成林，成不了大气候。
而另一边，四爷终于将这几年能收集到关于天地会的案件都看完了，并捡着紧要的记录好，等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他才踏着夜色走出文宗阁。
可他才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到一阵劲风向他吹来。
他下意识的闪身，堪堪夺过十四阿哥的拳头。
等看清了来人，四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低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神经？”
“爷神经？”十四阿哥不服输地回道，“母妃都出事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卷宗，难道爷不该打你吗？”
四爷抓住十四阿哥话里的重点，急忙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
十四阿哥指着四爷的鼻子道，“你连母妃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说你配为人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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