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件事里便足以看出李愔这小子在宫里实在是属于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混账了，恩威并施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御下手段都需要靠方言来提醒——看看李承乾与李泰哥俩嫌弃的模样罢，不趁机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去帮李愔？
而脸上挂满欣慰笑容如同满载收获的老农般的李恪同样不是甚么好鸟，杨妃母子俩之所以没点醒李愔，或许便是要试探方言会不会出言提醒，心机实在多得惹人厌烦——满长安城里无好人，老钱诚不我欺。
不去想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方言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皇子大抵也是踩着饭点混饭来的，匆忙打了招呼，便朝东厨杀去。
屁大的地方，所以风声很快。当林潇潇轻蹙着柳眉提到王敬可能有些问题后，方言忍不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足以令林潇潇芳心乱颤，忙解释道：“烟波楼迎来送往的，妾身自幼便在那里生长，也算多了些见识。”
方言恍然，将佳人的纤手握于掌心轻轻摩挲，心疼道：“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感受到方言的柔情蜜意，林潇潇霎时便红了眼眶，眸子里满是感激。
最见不得女人哭了，方言好生劝慰一番，皱眉道：“只是这厮究竟是谁派来的？卢氏？仙山琼阁？抑或是……”
林潇潇摇头轻声道：“应该不是宫里派来的。与侯爷交好的小公爷成群结队，再加上太子殿下、岳王殿下、蜀王殿下……那位要想知道些甚么，轻而易举，犯不着做出这等事。”
方言点头表示赞同，想了片刻，展颜笑道：“左右是那些人罢了，静观其变罢，这小子大奸似忠，也颇有心机，咱们不要露了马脚才是。”
又与林潇潇说了会儿话，回转前厅时，程处默等人正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呻吟不已，横七竖八地或躺在椅子上，或干脆坐在地上，眉眼间尽是心满意足。方言甚至看到王敬那厮强忍着把涌到喉咙的东西咕咚一声又咽了回去……
有些反胃，再待下去，这里可能要化作狼藉一片，便毫不留情地把没出息的众人撵到演武场遛食去。
“先生，你当真是要遣人远航？”
“去你当初画出来的地方么？”
“你草画的那张图，被闫立德原封不动地描了下来，至今还挂在父皇的书房中，日日观摩。”
李承乾满眼都是小星星，内心躁动地厉害，看样子对王敬和马周极为羡慕。
李泰也是雀跃道：“大哥有所羁绊，我倒是无所事事，不如就此出海，也好见识见识这大好风光！”
“我也要去！”
李恪一巴掌将李愔拍出了眼泪，瞪眼喝道：“小孩子凑甚么热闹？一边儿去！”
“九死一生啊！”
方言没拒绝，也没同意，这等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地球之大，何止万里。地产丰饶，何止万种。景观风光，何止足下。若干年后，人们可能不会记得大唐的每一位皇帝，但远航的英雄，注定会被铭记在人类历史的足迹中。”
于是，四人便更加羡慕了。
胡天海地吹嘘了一番，忽地听到方二的破锣嗓音自身后传来：“侯爷，岑公子到访！”
“岑公子？哪个岑公子？”
方言皱着眉头陷入迷茫中，却没注意到李恪的脸色有些苦闷。
“方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哥哥给忘了！哥哥心痛矣！”
一个故作哀怨的男子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落地之后，岑文昭潇洒的身姿出现在演武场外，正笑吟吟地往这边走来。
“见过太子殿下、鼠王殿下、越王殿下、梁王殿下，见过方侯。”
这位长安有名的浪荡子竟然来到，看来今夜的宴席注定是要让长安权贵睡不着觉了。
方言夸张地大笑道：“文昭哥哥，弟心念你久矣！”
虚伪地寒暄片刻，岑文昭也不再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听闻今夜方侯府中大摆宴席，做哥哥的不请自来，方侯莫要见怪才是。”
“来即是客，哥哥客气了。”
有人来分赃，小气的李泰自然有些不喜，肥胖的笑脸更加鼓胀了：“前段日子你不刚背靠着先生赚了一二十万贯？岑府又没那么许多人，花的完么？”
岑文昭笑眯眯地道：“越王殿下有所不知，我家二哥甚是清廉，偏偏又是个极喜欢散财的，家里钱财大半都拿去救济贫苦了。二哥不知银钱珍贵，做兄弟的，总要费一份心思才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泰顿时无话可说。倒是方言有些好奇，这位论起辈分比程处默等人还要大上一辈的纨绔显然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无能，看来传闻可当不得真。
日渐西斜，尉迟宝琳、杜荷、房遗爱、魏叔玉等人陆续来到，兄弟们见面，自然是高兴地互相攀谈打闹，方山侯府顿时热闹起来，但当刘弘基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出现在方言面前时，方言顿时懵逼了。
“刘，刘伯伯……”
瞠目结舌地话都说不完整了，这特娘的刚仿制了老子的罐头连一毛钱的专利费都不给，这次又不请自来是要闹哪样？
刘弘基装作没看到方言脸上的嫌弃，一把拉过躲在后面的男子推到方言面前，呲着牙笑得很是没脸：“唔，这位是你仁实哥哥，你们好好亲近亲近，这次就不说了，反正不能落下俺！下次再有甚么发财的主意，可得提前知会你仁实哥哥！”
总算是明白了这老货舔着脸来这儿的目的，方言忽然有些牙疼，与李承乾等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倒是刘仁实与他的名字一般老实，见自家老爹如此不要脸，羞臊地无地自容，勉强朝方言拱了拱手，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这让方言对他的好感顿生，身为国公嫡子，脸皮还能这么薄，当真是罕见。
“仁实哥哥，待会儿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方言的善意让刘仁实轻松不少：“早就想与弟弟一醉方休，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晚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