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得令后动作飞快,强行撸了墨兰的腰连拖带拽的离开了正厅。
大郎被她拉偏架的态度弄得面色发黑,却还是得应下,“是,母亲,儿子明白了”。
老伯爷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眼神却止不住的幽暗起来:这性子够烈的啊,不像文官清流之家出来的姑娘,到似那武将世家的丫头。
在座其他人:“……”。
精彩啊精彩,今儿的干粮够他们蛐蛐一年半载了。
二房杨氏的眼睛都快亮成了太阳,左手搓着右手,火星子乱飞。
天爷唉~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何氏那嘴皮子溜得很,惯会搬弄是非占人便宜,又极擅胡搅蛮缠歪曲事实。
以往她是整不过的,没想到六弟妹这招好啊,打直球。
杨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回去就大大方方开了库房,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我得找找,我得好好找找”。
梁二郎抱着书一脸莫名,“你这是要做什么?忙忙呼呼的”。
杨氏头也不抬,“自然是挑些顶好的东西给送了去六弟妹院子啊”。
“咱可是一伙儿的,可不得沟通沟通感情”。
梁二郎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喜好与诗书为伴,不爱同人争斗比拼,淡泊名利得很。
闻言不禁笑着摇头,“什么话,还分上派系了你”。
杨氏不耐烦回他:“去去去,看不惯远便着点,别打扰我”。
说着又开始一边拨弄东西一边碎碎念,“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听说是个大才女……想来是喜欢笔墨一类的”。
梁二郎:“???”,才女?
确定不会更喜好鞭子刀剑吗?
杨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长得那样好看,再送上一套精美的头面铁定没错了”。
这点梁二郎倒是不反对,暗自点头:确实洛神貌。
墨雅居。
两人刚回院子就遇上一丫鬟,正搁在外头转来转去没头苍蝇一样。
墨兰本不欲理会,只是……
“公子,大娘子!你们可回来了”。
“公子,求您去看看我们小娘吧,她今儿早膳一直未进,吐得不成样子,瞧着怕是不大好”。
这熟悉的嗓音,感人的语气,墨兰或近或远的记忆潮水般席卷而来。
新婚夜的屈辱,梦中那个被撞掉的小孩,恍惚间梦里那个她何等凄楚,下半身几乎要浸在了血水里。
梁晗时刻注意着墨兰的表情,背脊已经僵直,转头便斥道:“回去!成什么体统!这里是大娘子的院子,闹什么闹!”。
这丫鬟显然是被之前的顺风顺水给喂坏了,半点没在怕的,“公子,求您了,您去看看我们小娘吧”。
梁晗已经开始招呼人来收拾烂摊子了,“不痛快就去找大夫,我又不会治病!”。
小丫鬟愣了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种眼神,也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也没准备放弃,到是放肆,直接越到了墨兰跟前:
“大娘子,求您给我们娘子一条活路吧,您便是容不下她,不允她给您敬茶正式入了门,也请瞧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多少积积德吧”。
跟着墨兰的秋江不再当透明人了,抬了抬手挡住,“你这话好笑,什么小娘,我们大娘子听都没听过,敢问可是哪位长辈赐下的吗?”。
“新婚才过,该是不至于才是”。
小丫鬟再次噎住,一时没说话,只赌气的看着墨兰。
墨兰摆了摆手,秋江安静的退到一旁,听她道:“走吧,说得如此严重,去瞧瞧”。
梁晗盯着她晨光下精致平静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预感要不太好。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
墨兰还没进院子,便见迎面上来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面色红润有光泽,衣着鲜亮妆容秀美,好一朵春日桃花相映红。
春柯不想满脸笑意的出来后首先碰上的人竟是自己的头号情敌。
眼珠子一转,短短片刻功夫,她只做不识,直接便扑向了一旁的梁晗。
“六郎~”。
“你终于来看人家了~人家跟孩子都想你了呢~”。
梁晗当下是出奇的淡定,面上没啥起伏,目不斜视的预备着旁观墨兰表演,脑海里一一滑过给她扫尾的各种法子。
浑然未觉的春柯即将靠近,没有一点点防备。
而大脑放空的梁晗却骤然感知一股力道怼来。
他整个人飞身出去,连带着刚要贴上她的春柯也一并被撞飞。
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春柯便没了气,后脑勺磕在院子里的假山石上。
死不瞑目。
至于孩子……母体都没了,哪里还能活着。
墨兰淡淡抬手,接过秋江递过来的帕子,很悠闲的擦着手,瞧着满目恐惧的梁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真是畅快!
“走吧,回去了,晦气!”。
秋江浑身一颤,嘴皮子有些发青,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
她方才若是没看错的话,姑娘好像伸手了,还踹了块小石子到梁六郎脚前。
推动加滑倒,这才如此大力道。
府里没了个小娘……不对,还未过明路,是以算八竿子打不着的半个亲戚。
众目睽睽之下,梁晗自己也认了,吴大娘子心有疑虑,可也只会站在自己儿子这头。
至于老伯爵,那更是个把后院丢给大娘子不闻不问的瞎子,妥妥的分工明确。
吴大娘子手脚利索,很快就把后续给处理了。
该封口的封口,该补贴的补贴,完事儿。
一切都是意外。
也只能是一场意外。
当天夜里,梁晗疲惫的回到墨雅居,彼时墨兰刚洗漱完毕爬床上。
被子一盖谁都不爱,两秒钟不到,睡着了。
梁晗挥退了屋内所有人,静静坐到床畔看着墨兰。
对于她曾经的模样,记忆似乎已有些模糊,或者说他以前从未正视过这位盛家四姑娘。
现下只隐隐有个颇为笼统的印象,同时下女子一般的温柔小意,还会点诗词歌赋……
倒是现在,睡着的她很安静,如如玉一样美好,全没了醒来后的攻击性,浑身带刺,像受了惊的小猫,让人一靠近便能被扎伤。
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盛家也一样复杂。
她能走的路似乎并不多,剑走偏锋也是情有可原。
反而是他,当初花前月下是他自愿,后来又不想负责,逼得她走投无路。
也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她,却又那样不尊重她。
导致他的大娘子举目望去皆是敌人,她如此乱拳出击,是在报复别人,却也更像是在自毁长城。
不让别人好过,又折磨着自己。
梁晗垂下头,双眸深深锁住墨兰,高门大户里哪里有蠢人,他同样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许多事睁只眼闭只眼图个享乐,反正他出身就赢在起跑线上,总能富贵荣华,过得好的。
她……与他不同。
梁晗进了浴室,一身清爽的出来,老老实实爬上一旁的软榻。
主院,屋内烛火幽暗,吴大娘子捏着眉心,突然说道:
“你说……那人真是我儿推的?”。
一旁的嬷嬷也有些疑云:“这……恕老奴多嘴,咱们六哥儿他……不像这样的人啊”。
吴大娘子沉默了,嬷嬷斟酌片刻后又继续道:
“其实娘子也不必过多忧心,这是谁也好,事情解决了便是好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六哥儿想来自己也是有成算的”。
吴大娘子也明白,自己儿子贪花好色,却风流不下流,说话做事极有分寸,闯祸只闯自己能处理的祸。
从来不是真笨。
包括她的老二,那也是个白切黑的,成日醉心诗书,人事不管,可任老大蹦哒得再厉害,不也动摇不了他的根基么。
左不过恶心人而已。
“……罢了罢了,墨雅居以后派人盯着点吧,必要时候给扫扫尾”。
“这墨兰我瞅着有些不大对劲,怕是被她娘的事给刺激到了,终究是咱们做的不地道”。
新婚夜丧母,病重,新郎陪小妾,夫家所有人装哑巴。
小姑娘才十几岁,所有的雷点堆叠在一块儿,可不得炸么,怎么都说不过去。
嬷嬷也叹道:“老奴明白”,这谁能想到人家是真病了呢,又怎预测林氏没得这么巧。
何氏醒来后就没消停过,打打砸砸,房间里的但凡能摔的都摔了,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小小一个庶……”,话到中途便又顿住,觑了眼丈夫后,才继续道,“一个小五品官家出来的姑娘,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靠那张狐媚子脸吗!”。
何氏是真的想不通,以前不管是同闺中姐妹还是嫁人后的妯娌们,以及出门的贵妇应酬,大家如何使计也都是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不撕破脸皮。
真是第一次见这种一言不合就掀桌的,直接让她没了招。
而且,春柯那头那盛氏才去一趟,竟连人带肚就没了,还半点不沾身,一屋子仆人作证,干净利落。
如此狠辣,多少叫人有点心惊。
大郎对墨兰那张脸的欣赏跟好感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消散。
他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对着一旁的妻子也有了怨气,颇为不耐道:
“……以后你少招惹那个疯子”。
何氏心中亦认同,可嘴上不忿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吗?”。
梁大郎扭头刀了她一眼,“那你也得有人家那个不要命的本事啊,你有吗?”。
“别丢人现眼的了”。
交代完也不管何氏如何愤慨,梁大郎起身便去了偏院小妾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