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站在顶楼露台，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微微一缩手，才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吹动他黑色衬衫的衣角，也吹散了电话那头传来的、上官老爷子带着笑意的叮嘱。
“事要一件一件的干，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视线越过层层电网和暗哨，落在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上。就在三个小时前，孙家位于城东的最后一处据点被彻底拔除，行动组传回的视频里，那个曾经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家族继承人，倒在血泊中时眼里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整整七天，从金融市场的精准狙击，到地下势力的连根拔起，再到核心成员的定点清除，他布下的网密不透风。孙家引以为傲的那些“精英”——在海外留学归来的智囊、在道上摸爬滚打三十年的狠角色、甚至是那位据说能徒手捏碎核桃的退役特种兵保镖——此刻都成了冰冷的数据，躺在组织加密的档案库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行动组发来的最终报告：“目标全部清除，现场已处理，无目击者。” 唐风删掉信息，转身走向露台内侧的红木圆桌。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里，年轻的上官老爷子正和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握手，那男人正是孙家的上一任家主。照片边缘已经磨损，却能清晰看到两人身后站着的少年——那时的唐风还穿着校服，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指尖拂过照片上那个儒雅男人的脸，眼神骤然变冷。谁能想到，这个总是笑眯眯给晚辈递糖果的长辈，会在十年后设计那场车祸，让上官老爷子差点瘫痪在床，让他自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所谓的“取死之道”，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恶，而是积年累月的阴狠，终于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唐哥，楼下备好了宵夜。”对讲机里传来心腹阿武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唐风按下通话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让厨房留一份，你们先吃。” 他知道阿武想说什么，整个组织都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孙家倒台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必然会在那些蠢蠢欲动的家族里激起千层浪——城西的林家已经在暗中联系孙家的残余势力，城南的赵家昨晚突然调动了三倍的安保力量，就连一向和上官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沈家，今天也有两艘货轮在港口无故滞留，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观望风向。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也映出窗外庄园里悄然移动的黑影。那些是他从各地调来的顶尖好手，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特制的武器，耳朵里塞着实时通讯的耳麦。庄园里的每一盏路灯都经过改装，能发出干扰监控设备的特殊波段；每一片草坪下都埋着震动传感器，哪怕是一只野兔跑过，控制室的屏幕上都会立刻亮起警报。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加密线路传来的情报：“林家次子林浩今晚八点出现在‘夜色’会所，与赵家管事密谈半小时，席间提到‘上官’‘唐风’等字眼。” 附带的照片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正举杯敬酒，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唐风看着照片里的林浩，想起三个月前在慈善晚宴上，这个纨绔子弟端着酒杯凑过来，语气轻佻地问：“唐先生年纪轻轻就掌这么大的权，就不怕哪天站得太高，摔下来粉身碎骨？” 当时他只是笑着碰了碰杯，没接话——对付这种跳梁小丑，没必要浪费唇舌，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老爷子说得对，动荡太大不好。”他对着玻璃里的自己轻声说，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但要是有人非要往刀口上撞……” 话音未落，指尖已经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给情报组发去一条指令：“盯紧林家的资金流向，尤其是他们在海外的离岸账户。”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低鸣，是行动组的车队回来了。唐风走到露台边缘，看着那些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地下车库，像一群完成狩猎的黑豹。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那些在暗处窥伺的眼睛，很快就会露出獠牙。
或许是为孙家“报仇”的旗号，或许是趁火打劫的贪婪，又或许，只是单纯觉得除掉他这个“后起之秀”，就能在老爷子面前分一杯羹。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奉陪到底。
夜风再次吹来，带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大概是孙家据点那边的“意外火灾”终于惊动了警方。唐风扯了扯衬衫领口，转身走向楼梯。楼下的餐厅里，保温罩下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阿武正站在门口候着，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名单。
“唐哥，这是各大家族最近四十八小时的异常动向。”
唐风接过名单，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备注，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粥，味道和十年前上官老爷子让厨房给他熬的一模一样。
“告诉弟兄们，”他咽下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好休整，要是有人敢来敲门……就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喂狗。”
在龙云飞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狭长的光影。上官如挂断电话的手指还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那段唐风最后带着笑意的警告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随手放在玄关的青瓷摆件旁，转身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红木门。
指节叩在门板上，发出三下沉稳的声响。
“进。”
龙云飞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沙哑。上官如推门而入时，正看见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的雪茄燃着幽红的光，将他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与雪茄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莫名紧绷的气息。
“坐。”龙云飞转过身，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真皮沙发。他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唯有鬓角的几缕白发泄露了岁月的痕迹。待上官如坐下，他才缓缓走回办公桌后，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上官如将手包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的纹路，率先打破了沉默：“唐风已经把孙家家主给灭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龙云飞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个在龙京地下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脸上却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平静地抬眼：“比预想中快了三天。”
“所以我们的行动，得提前一些了。”上官如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办公桌对面墙红笔圈出的孙家标记，此刻应该已经被涂黑。“保密局刚传来的消息，那些家族都在蠢蠢欲动。”
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推到龙云飞面前。有林家老宅深夜聚集的人影，有赵家祠堂里焚香祷告的画面，甚至还有几个家族的掌权人秘密会面的偷拍——照片里的人表情各异，有的面色铁青，有的交头接耳，却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躁动。
“对孙家的灭亡，反应挺杂的。”上官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城西的王家老爷子摔了茶杯，说唐风这是在打所有家族的脸；城南的沈家公子在酒会上笑出声，说孙家早就该有这一天；但更多的……是恐慌。”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那是北郊一处私人会所的监控截图，十几个家族的核心成员围坐在圆桌旁，桌上摆着的文件赫然写着“联合防御协议”。
“他们怕，怕下一个轮到自己。”上官如抬眼看向龙云飞，“可你猜怎么着？唐风灭了孙家，不但没让他们各自缩起尾巴，反倒把这些原本就勾心斗角的家伙，逼得更团结了。”
龙云飞拿起那张“联合防御协议”的照片，指尖在那些签名上轻轻敲击着，忽然低笑出声：“团结？他们不一直在团结吗？”
他的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年初在西山别墅的密会，上个月在港口仓库的交易，还有半年前联手打压上官家产业的事……他们的‘团结’，从来都是建立在‘共同的敌人’身上。”
他将照片扔回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眼底的平静瞬间被锐利取代：“这次的事端，本就是他们挑起来的。以为扶持孙家当枪使，就能逼我们让步？以为老爷子退居幕后，唐风年轻可欺？”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打算一点点收网，让他们在温水里慢慢死。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嫌命太长了。”
上官如看着他眼中燃起的冷火，心里微微一凛。她认识龙云飞二十年，深知这个男人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就意味着有人要付出血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
“利用死神组织的能量。”龙云飞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唐风既然能利落解决孙家，就说明他手下的人足够锋利。让他接着动手，一家一家地清，把龙京这些盘根错节的家族，连根拔起。”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反正他迟早要回死神总部，到时候这些烂摊子，都可以推到他头上。保密局只需要在后面收尾，干干净净，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
“直接跟他说？”上官如有些迟疑，“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在利用他？”
“利用？”龙云飞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他求之不得。”
他起身走到窗前，再次点燃一支雪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你忘了？这小子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十年前那场车祸。那些家族，哪个手上没沾着点东西？铲除他们，对他来说不是任务，是执念。”
上官如想起唐风每次提到那些家族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忽然明白了。是啊，那个看似沉稳的男人，心里藏着一把烧了十年的火，而现在，正是添柴的时候。
“而且，”龙云飞侧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你觉得，他会在乎背这个锅吗？死神组织什么时候怕过流言？他要的是结果，是那些人的命，至于过程和名声……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雪茄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气中回荡。上官如看着桌上那些照片，忽然觉得那些家族的“团结”，更像是一群惊弓之鸟的抱团取暖——他们以为握紧彼此的手就能抵挡风暴，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站在了悬崖边。
“我这就去联系他。”她站起身，手包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告诉他，”龙云飞在她走到门口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要是他能把这些家族全解决了，保密局可以给他一个承诺——十年前的真相，我们帮他查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上官如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才是真正的诱饵，比单纯的“允许动手”更能让唐风动心。
“放心，他会答应的。”她拉开门，走廊的灯光照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毕竟，对他来说，那些人的命，和真相比起来，不值一提。”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龙云飞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龙京的万家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团结？”他对着窗外低语，像是在嘲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族，“那就让你们团结着，一起下地狱。”
雪茄的烟雾从他唇间溢出，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一场席卷龙京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