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沉吟片刻,固执道:“我本欲前往眠月大陆,但无意中获知了我娘子的线索,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去见一下,如果你有办法务必告诉我,我在离开此处洞天前,会为你布下一座足可以遮掩天机的剑阵和道家聚灵阵,你庇护一方生灵,终有证道之日,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在太乙世界见面。”
神龟老人听见顾余生的话,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荒族掌控之地,原本为灵界大陆,介于仙界和下界之间,曾是人族化神修士的理想飞升之地,后来七界崩坏,灵界也被虚空割裂成无数位面,想要进入灵界,无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找到飞升台,用执掌灵界秩序者镌刻的飞升令飞升到灵界,但人族的飞升台早已毁灭,此举风险极大,很容易触犯天道禁忌而被抹杀。”
飞升令吗?
顾余生眉头微皱,当年他得到一枚灵性将失的飞升令,最后送给了九狸妖圣,九狸妖圣凭借此令渡劫九死一生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虽然他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真的别无选择,他也不介意用自己领悟的天书符文重新复刻一枚赝品。
顾余生沉吟不言,神龟老人也不觉得意外,“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寻找各位面之间存在的空间节点,穿越虚空直接到达,此法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在于,空间节点可能潜藏着看不见的危险,一旦掉入空间裂隙,就会神魂俱灭,而且七界分裂之后,太乙各界面之间的节点已经无规律可循了,不过……当年三位小主与神帝惊世一战,以无上神通打开了通往各界的空间通道,在镜域以西的地方,就有一处空间节点……”
神龟老人抬起头看向顾余生,顾余生立即领悟,下意识的翻转掌心,一卷由他父亲顾白留下的图册被祭了出来,图册打开,整个镜域之地的画卷变得栩栩如生。
神龟老人古怪地看着顾余生手上的图册,略作沉思,手一点,在画卷图册上留下一个金色的点。
顾余生将图册上的两个点记在心里,追问道:“此乃家父留给我的遗物,你认识这个图册?”
“不……不认识。”神龟老人摇摇头,连忙转移话题,“老主子若是真的进入到灵主掌控的灵域之地,务必记得改变自己的气机命格,否则一旦被灵王感知,就会被烙上特殊的印记,到时候想要离开就千难万难了,我这里有一门古老的敛息术……传承于血脉记忆之中,我在月井深处藏匿了一些精血,老主子可以将血炼化,以助修炼。”
神龟老人抬起另外一只手,无数绿色的符文朝他眉心涌来,顾余生本欲还要追问图册之事,但见对方有意隐瞒,也只得将其收起来,并聚集精神,在神海之中形成一本古老的龟族秘术。
顾余生粗略览观,便震惊其敛息秘术之妙,他虽然也精通诸多收敛气息的功法,甚至不乏道宗,儒宗和佛宗三教的高深敛藏术,可和神龟老人传授给他的这一片敛息术,简直如云泥之别——
他之前所修行的敛息术,无非遮掩气机,或改变气息,再进一层则是融入天地道法,自然而融,神魂归元。
此等敛息术已是天地难追踪,强敌无感应,妙算难推衍。
可神龟老人传承给他的龟族敛息术,不仅可以做到上元守缺,不动如山,晦如沧海,修炼到深处,甚至可以躲天意,避因果,甚至可以做到传说中的入轮回而不堕……
当然,想要将此等敛息术修炼到最高层,不知道要多少岁月,恐怕就连神龟老人也没有修炼到极致,否则也不会有神陨之劫。
就在顾余生震惊于敛息术之时,神龟老人身上的化灵气息忽然闪烁不定,须臾间竟无法再保持人身,灵光融入到龟身之中,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急切:“老主子,我以另外一种形式重生,这寸光阴之地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维持,当最后一次蜡烛点燃再熄灭,就不复存在了,我会为你执掌到最后一刻,请务必珍惜时间……”
神龟老人的身影被传送出去,那一只蜡烛也随之亮起来,整个寸光阴的结界骤然收缩变小数倍以上,象征着时间流逝的蜡烛,倒似比以往慢了一些。
“最后一次机缘了吗?”
顾余生压下诸般念头,连忙就地盘坐,静心宁神,打算在最后的光阴流逝里苦修。
随着顾余生入定,寸光阴的结界越来越明亮,最后如一轮明月落在泉眼之底,在泉眼之畔,已显露出真身的神龟老人一动不动,水中的倒影还是化灵人形,他看着泉眼之底的金色结界,喃喃自语道:“小太阿……太虚至尊……你游尽太虚,将太乙藏进画卷,代代传与后人,却不知你要寻找的故人,来自于数十万年之后……如今的你,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恐怕也成为主宰万界的神帝了吧……可惜,你们璀璨的脚步,我恐怕永远也追不上……了。”
光阴结界,意念紧守的顾余生如同石化的雕像,他的灵魂已在神海世界修炼了数十个年头,那一棵象征着大道的菩提道树如今已有千丈之高,冠盖十余里之广。
道树之下,顾余生手持心剑,日复一日地沉浸于剑道修行,从最初的伏天剑诀到青莲剑诀,再从三教剑典到魔宗妖族剑典,甚至是鬼道剑术,剑体术,诸多派系剑典都被他融汇贯通,甚至就连苍猿留给他的那一道剑意,他也彻底领悟。
在无限被拉长的岁月光阴里,顾余生依旧不求境界突破,而是将所有的秘典都修行一遍,修炼到掌握,精通,他就钻研显兆秘藏里的无数藏书,以佐证已然获得的天道符文五卷。
顾余生从神秘的天道符文之中,推演和领悟到太古经,大荒经和九转梵圣功相似之处,找出各自的弊缺,以体内的诸多乾元金雷,真魔之气,荒气,太阴之气等等完全炼化,将其淬于体,再以肉身融于剑。
如此这般,在寸光阴里度过了百年之久。
这一日,顾余生于大道之树下悟出新的一剑,这一剑已经颠覆了他过去所有对剑道的认知,进入到了全新领域。
隐约间,顾余生感知到剑道之路的绝境被他生生开辟出一条道来。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世界猝然崩塌,神魂从入定中醒来,原本的寸光阴结界内,蜡烛已然熄灭,身体在回归现实的时候,灰色苍寂的时间气息骤然从身体内爆发,光阴结界的神秘之影消散,形成通往诡异世界的漩涡,一只造型奇特的兽从漩涡里探出来,刹那间,神龟洞天仿佛立时要坍塌。
顾余生眼睛里泛尽岁月的沧桑,意念一动,五指并拢一抬,一道灰寂的剑气刺破了虚空,将那一只造型奇特的兽斩成一片血雾。
咕咕咕。
兽血不断冒出气泡,化作能够污染代表时间的金色符文,顾余生袖口一挥,将身上所有的沧桑化作剑气斩去,所有的痕迹化作虚无,一切归于正常。
顾余生灰色的眼瞳逐渐恢复正常,良久,他的声音在带着沧桑,自语道:“这一招……不如归于伏天剑诀……就叫……寂灭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