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在一路和刘庆来的闲聊中,汽车缓缓向前,开始一点点的接近茅塘村。
其实,刘庆来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白鹿根本没听清,也听不进。
旁边王小蓉,看出了她的状态,最后,倒是王小蓉和刘庆来叽叽喳喳的不断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
因为是冬天,树叶都落光了的缘故。
很快就看到了村东头那栋四层高的研发大楼。
在农村,突兀的矗立这么一栋高楼,委实比较扎眼。
还能看到工业园隐约的轮廓,以及那不断来来往往的无数车辆。
不知什么时候,敲锣打鼓声和鞭炮声骤然消失。
正恍惚望向工业园的白鹿,蓦地醒觉。
主要。
越是靠近茅塘,脑海里关于那几年的记忆,便越加清晰。
然,入目的,却又是和她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
往日路边的荫荫大树,以及疯长齐腰的杂草,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是宽阔平整的道路,和飞驰而过各种车辆。
至于那已显出巨大轮廓的工业园,就像在她记忆中,生硬多加了一块突兀的拼图般。
当初嫁给秦向河,留在茅塘,这里便也是她的家。
说是第二故乡都不为过!
可如今,这个故乡变得如此陌生,甚至让她有些生怯。
不过,她很清楚。
让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并不是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茅塘村,而是,即将要见到的亲人和朋友。
车里谈话声,此刻也停下来。
不光她,连后座的王小蓉,都顺着刘庆来的视线看向前方。
几米外赵南的车,忽然转向,拐向右手边一大块空阔的平地上,随即,村口显现在正前方。
白鹿所看到的,则是站在村口张望来的一大群人,确切形容,是黑压压的人群。
她怀疑,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全来了。
当然。
最显眼的,莫过于站在这些人最前方,两个被唐怡拉住的孩子。
车子刚拐入过去,大宝和妞妞就猛地挣脱唐怡的手,撒腿往空地跑,向第一辆刚停下车子冲去。
白鹿待黄倩停住车的刹那,就去开车门。
可是,手不听使唤的发抖着,两、三次都没能推动。
最后还是王小蓉,下车绕道这边的来给她打开。
双脚站到地上。
看着满脸失望围在赵南身边的两个孩子,她深呼吸了下,用力大喊,“大宝!妞妞!”
正仰头向赵南问询什么的大宝和妞妞,听到喊声,诧异转身。
当看到这边车下来的人影,两人蓦然欢喜万分。
继而,一边“妈妈、妈妈”不停叫着,一边撒开腿的跑。
“哎吆,我的小祖宗哩,你们可慢点!”
王小蓉看到这情形,吓得厉害。
如今,俩孩子都不小了。
就这冲来的速度,哦,最关键,是鹿姐的身体柔弱,非被撞个大跟头不可。
眼见白鹿快步迎上,她只得和黄倩跟上,匆忙从后面给帮忙撑住。
白鹿并没有觉察到这些。
只觉得,转眼间,日夜思念的两个孩子就到了跟前,到了怀里!
这几年来,她也在南宁见过孩子好几次。
最近这两年,更是能频繁的通电话。
可,当站在这里,拥住两个孩子,心情还是难以言表的激动。
她知道,自己得忍住,不然,会把俩小家伙也带哭的。
只是。
等她低头,就发现大宝和妞妞的小脸上,早已爬满了泪痕。
“妈妈,你怎么才回家啊。我和哥哥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原本还努力克制的白鹿,听着妞妞仰着泪痕小脸发问,听着这句“回家”,就再也忍不住,她无力的蹲下身,紧紧搂住大宝和妞妞的哭出声来。
几年前,也就从茅塘离开的那天。
她还清楚记得。
自己是趁大宝和妞妞还没睡醒,离开的。
甚至都没有勇气,多看俩孩子一眼,生怕多看一下,就舍不得走了。
她知道,真的留下来,虽说秦向河那时很混账,可若知道她得那么大的病,哪怕穷尽家里最后一毛钱,都要带她去医院的。
所以,既然这病治不好,是绝症,为什么还要留下拖垮整个家呢!
不,不止如此。
和爹娘那边赌气是赌气,但,肯定会为此砸锅卖铁筹钱的。
还有大哥家,大嫂或啰嗦两句,但到最后,大哥绝对会将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走的那天,经过村口小桥,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生活了几年的小山村。
明白,今生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也再见不到大宝和妞妞了!
回到南宁的那段时间,她躲在外头,时常冒出想要回小山村看最后一眼的疯狂念头。
但是。
她宁愿两个孩子长大后,怀着对她的怨恨,也不想他们知道实情后伤心难过。
更不想,最后耗到油尽灯枯的模样,成为孩子们的一生“阴影”。
怎么也没想到,秦向河竟然会去南宁找她。
之后,有钱治病,她却更加害怕了。害怕,给了她希望,最后又会给熄灭!
在治疗的那段时间里,表面上,她很乐观很坚强,实际却是恐慌不已。
她想要活下去,想要亲眼看着大宝和妞妞一点点长大,不想他们以后被人骂没娘的孩子。
更想陪伴着某人一起白头到老。
在南宁的这几年,即便大宝和妞妞过去,她也总是揪着心。
总觉得,周医生所说的最坏情况,随时会发生。
这,也是她和周医生的秘密。
其实,她早就从周医生那得知了,自己的病情,远没有明面上那么好。
最担心的,是这病会复发,且,几率还不小。
她还知道向河也曾偷偷问过周医生,只,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明白,是向河担心她知道后,情绪会很消极低落。故此,也就不想向河知道,自己早听周医生说过了。
而此时此刻。
当重新回到茅塘,站在这,将俩孩子重新揽入怀中,她才真切认知,经这几年的治疗和努力康复,她身体状况真的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惶惶不可终日了。
这也让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生了一次大病,再次从南宁回到茅塘,犹如渡过了一个人生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