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眼底结起寒霜。
他太清楚张灵为何不逃——沈风定是拿自己性命作了新筹码。
“带路。”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斜里伸来的素手拦住。
始终听得云里雾里的叶红樱此刻面色凝重:“少爷三思!沈家在南江省坐头把交椅,族内藏着两位宗师境坐镇,咱们秦门现在……”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那至少等魏门主带人过来!”
向来温顺的侍女难得强硬:“您孤身硬闯等于把命送到对头手里!”
她没敢明说,秦门如今羽翼未丰,此时与地头蛇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张晟急得直跺脚:“等人到齐黄花菜都凉了!秦峰哥咱……”
凛冽眼风扫过,方才还柔声细语的姑娘瞬间换了个人。
叶红樱指尖寒光微闪,三寸银簪抵住少年咽喉:“再多嘴,我先替你姐清理门户。”
张晟后脊梁直冒冷汗,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美艳女人的来头——红鱼会馆的当家叶红樱!
天城谁不知道,前年有个不开眼的豪门阔少在会所对她动手动脚,结果他个人连他的整个家族都在城里消销声匿迹了。
现在看着叶红樱冲秦峰温言软语的样儿,张晟腿惊吓的肚子直打颤。
“红姨,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惊动魏叔?”秦峰摆摆手:“他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叶红樱柳眉倒竖:“沈家现在疯狗似的见人就咬,你要去也行,必须捎上我!”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摇人。
秦峰突然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句什么。
叶红樱杏眼瞪得滚圆,红唇张成o型:“当真?!”手里镶钻的手机“啪嗒”掉在地毯上。
“魏叔亲自验证过,我哪敢瞎掰。”
秦峰捡起手机塞回她手里:“这下放心了吧?”
叶红樱眼波流转,突然笑靥如花:“早说啊!这么着,我让会馆的暗线随时待命。”
话没说完就被秦峰截住:“现在还不是时候。”
拽着还在发懵的张晟钻进越野车,秦峰一脚油门直奔张家大宅。
后视镜里,叶红樱倚着会馆鎏金大门,指尖绕着发梢喃喃:“小少爷藏得够深啊!”
叶红樱倚着栏杆目送两人走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镯子。
天际掠过一群灰羽信天翁,她忽然对着云层轻笑:
“小姐您瞧,小少爷年底才满二十四呢。这般年纪就能把六爻算盘玩得滴溜转,放在咱们族里也是拔尖的苗子。”
她摘下鬓角的山茶别在窗棂上,花瓣在晨风里簌簌发抖:“您在天上可要护着这孩子,当年那笔血债总得有人讨回来。”
张家大宅这天鸡飞狗跳。
听说要和沈家摊牌,连扫地的王妈都在后厨偷塞了两个金镯子进包袱。
老爷子大清早就拄着拐杖在正厅转圈,电话拨了三十几通才约到沈三爷——听说对方要把谈判桌摆在张家,管家老刘当场腿软得差点跪下。
十点不到,厨房就飘出佛跳墙的香气。
三房太太抱着翡翠首饰盒往车库溜时,正撞见二少爷在给玛莎拉蒂加油。
前院里,十几个佣人手脚发颤地摆着汝窑茶具——去年拍卖行八千六百万拍来的那套。
日头爬过飞檐时,黑色迈巴赫碾着青石板停在朱漆大门前。
以张亚为首的张家人早候成两排,老爷子特意翻出二十年前的定制西装,稀疏的头发抹得油光发亮。他弓着腰敲了敲车窗:“三爷,您看这日头……”
车窗降下条缝,染着金毛的小年轻嚼着口香糖:“老头儿你哪位?”
张亚眼底窜起怒火,面上却挤出褶子笑:“劳驾通报,张家当家的在这候着三爷。”
“我们三爷说了。”
司机朝后视镜努努嘴:“让张大小姐站到车灯前来。”
人群自动分开,张灵踩着细高跟咔嗒咔嗒走出来,黑缎旗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张亚掏出手帕擦汗:“您看这……”
车窗“唰”地合拢,引擎轰鸣声惊飞了檐角的白头翁。
张家一帮人当场脸都绿了——这不明摆着热脸贴冷屁股吗?
车窗缓缓升起时,张亚后槽牙咬得咯吱响。沈家摆明要杀威风,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都给我站直了!”
张亚背着手喝住几个要撂挑子的刺头:“正主儿还没露面,谁走谁就是张家的罪人!”
屋檐底下几十号人跟罚站似的杵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车里,沈三爷跷着二郎腿剔牙:“张亚这老狐狸倒是沉得住气。”
副驾的黄毛马仔谄笑:“咱晾他们多久?”
“急什么?”
沈三爷往真皮座椅上一瘫:“先晾半个钟头,等这帮孙子腿站麻了再下去。”
半小时后,驾驶门“哐当”一声甩开。
黄毛司机抖着花臂金链子晃出来,眼珠子往人群里一扫:“哎呦喂,这不张家各位爷嘛!”
他故意冲着张亚扬下巴:“当家的亲自迎客?够排面啊!”
张亚堆着笑往前凑,黄毛却用鞋尖踢了踢车门:“三爷这车门沉,劳驾您给开开?”
“您瞧我这记性!”
张亚佯装拍脑门,伸手拉开车门。
沈三爷打着哈欠钻出来,唐装扣子还歪了两颗:“对不住啊各位,昨儿夜里打麻将熬了通宵。”
他眯着三角眼扫视全场:“没等急吧?”
本名沈天际的中年人正被众人簇拥着往里走,外人口中的“沈三爷”其实比张亚还小一辈。
按辈分还得喊张亚一声叔,不过这会儿可没人敢提这茬——谁让人家现在是沈家当红的话事人。
“让三爷久等了吧?要不先安排个钟点房歇会儿?”
张亚赶紧伸手想跟他握手,却见对方自顾自转着掌心的文玩核桃,眼皮都不带抬:“用不着,早习惯连轴转了。”
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半秒,张亚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插进裤兜。
后边张家人看得牙根发痒——要搁三个月前,这沈老三见着自家老大得规规矩矩喊亚叔。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家老大倒成了点头哈腰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