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后，是一处连接着暖阁的长廊。
景帆步履平稳，走在前面，景十默默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几次欲言又止。
长廊内，此刻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眼看暖阁就在前方，景十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停下脚步。
“陛下！”他声音急切。
景帆的脚步未停，仿佛未曾听见。
景十看着那道背影，猛然提高了声音。
“二姐！”
此声，让景帆的身形骤然一顿，终于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向景十，并未因他的失态而动怒，只是静静看着他。
自小九离去后，她将更多的关注与情感寄托在了这个由小九带回，性子耿直赤诚的幼弟身上，待他极厚，也知他重情。
景十胸口剧烈起伏，迎着景帆的目光：“我知道二姐不愿出兵，是因当年帝炎阁在我皇朝危难之际袖手旁观！”
“是因为他们在大哥去后，便与皇朝日渐疏远，甚至屡有摩擦！这些旧怨，景十明白！”
他并没有直接恳求出兵，而是话锋一转：“可是二姐！景十出身帝炎阁……阁中虽有人势利，但沈小姐她……当年待我不薄！”
“如今帝炎阁遭大难，危在旦夕，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他没有说，若是大哥在，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这等话。
那无疑会触怒人皇。
他重重抱拳，跪倒在地面上，低下头：“景十不敢求二姐以国事犯险！只求二姐允准景十前往！”
“哪怕……哪怕只是尽一份心力，救出几人，也好过在此……眼睁睁看他们覆灭！”
看着跪在面前的弟弟，景帆眼中终究掠过复杂。
她何尝不知景十心中所想？他重情重义，念及旧恩，这番冲动，恰是他本性使然。
“唉……”一声悠长叹息在长廊中回荡，带着无奈，又有疼惜。
“你啊你……这点倒是和小九一般无二。”
她并未立刻让景十起身，而是望着皇城轮廓，声音恢复了平静。
“你只想着去救，可曾想过，即便皇朝此刻倾尽全力发兵，又能如何？”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景十：“你可知来袭之敌来自何处？是上苍，是那个连小九那般战力无敌之人，最终都……”
“小九当年何等修为？可结果又如何？面对上苍势力，强如他，尚且落得那般下场！如今来袭之人，其实力底蕴，只会更加恐怖！”
“你以为，凭借皇朝如今之力，倾一国之战兵，就能与上苍来的强梁抗衡吗？”
景帆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
“那不是去救援，那是送死！是将无数忠心耿耿的将士，推向必死之局！”
“是用我皇朝儿郎的鲜血和性命，去填一个根本填不满的深渊！”
“朕身为人皇，岂能如此不智？岂能因一己旧怨或私情，而置天下将士，亿万黎民的安危于不顾？！”
景十如遭雷击，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
是啊……上苍！
他方才被急切与情义冲昏了头脑，竟下意识忽略了这最致命的一点。
连大哥那般人物都……皇朝若出兵，面对能跨界而来的上苍生灵，恐怕真的只是……螳臂当车！
除了徒增伤亡，让皇朝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又能改变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帆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神，知道他已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心中微痛。
她走到景十面前，轻扶起他。
“老十，帝炎阁之事，朕……爱莫能助。皇朝的一兵一卒，都不能为此事枉送性命。”
她顿了顿，终是缓和了语气，轻声道:“但……你是朕的弟弟，是王……”
“你若执意要去，二姐，不拦你。”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沿着长廊，独自向着暖阁走去。
她最后的话，传入景十耳中，是牵挂：“你自己……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