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更平凡了！”
傅青竹远远看着甲一，对林天说道：“而且，更真实了。”
林天微微点头，“是啊，真实。”
他想起从小到大，再到现在遇到的所有人，忽然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好像那些人全是假的，他一直活在幻象中。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就在一瞬间，他对之前所有记忆产生割裂感。
林天确定甲一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化，这变化让他都受到影响，他心中微妙，看向傅青竹。
“你感觉到了吗？”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我们还是我们，但我们和世界相遇，世界却和之前不同了？”
傅青竹眼皮垂下，沉入莫名状态。
“我梳理我以前所有记忆，找到了原因。”
她眼神逐渐明亮，缓缓说道：“我的记忆中，每个人本都是个性鲜明的。”
“现在我发现，记忆中那些人，不是真的他们。”
“他们，都带着自己的面具，从给我第一印象开始，我就看不到真实的他们。”
傅青竹渐渐安静下来，气息也变得缥缈不定。
“留在我印象中的人，只是记录了他们的面具角色，就这，我还认识不全。”
“更确切的说，我记下的所有人，是他们本人扮演的角色残缺体，再融合了我的看法和了解，构成了我记忆中的人。”
“他人的一重虚构加上我的虚构，我记忆中竟无一个真人。”
说到这里，傅青竹都忍不住笑起来。
“呵呵，合着，我生活的世界，只有我一个真人。”
“我的记忆，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林天凝视着远处的甲一，耳边听着傅青竹的调侃，沉声道：“事实虽然如此，但不应出现这么大的割裂，我们都被甲一悟道的道韵影响了。”
“我从道韵中感受到‘简’的道韵，这符合甲一风格，最初的一抹灵光，才是真的，在其基础上每复杂一份，虚假就多一分。”
“到人类这个层次，复杂程度太高，又加上人类自己戴上面具，我们，本就看不到真实。”
他向前一步，站到傅青竹身边，轻叹口气。
“这几乎无法逆转，与科技宇宙描绘的‘熵增’极为相似，是种必然发生的规律。”
“每个人，都在从真实走向虚假，无论主动或被动，不管修行与不修行。”
“在甲一的道中，除了他，没有一个人是真实的。”
他扭头看向傅青竹，眼中带着审视。
“就像现在的我们，看待除我们之外的一切，也有强烈的虚幻感。”
“我们之间，看似隔得很近，但我们都知道，我们隔得很远，你认识的我不是真的我，我也认识不到真的你。”
“我们很复杂，也很虚幻，像玩单机游戏，只有一个角色的单机游戏。”
傅青竹面无表情，没有反驳。
“每个人的世界，都只有他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我认为，我也是假的，世上就没什么真的，‘我’的存在，已经蒙蔽了孕育我的真实。”
“真的东西，‘我’看不见，它被隐藏在世界背后。”
林天揉了揉眉心，微微怅然。
“甲一的道，没有问题，我们对它的审视体验，并未找到漏洞。”
“不管是否相信或承认，他的道存在，都证明世界有可能就像甲一的道描述那样。”
“我们过去经历的，现在遭遇的，未来迎接的，可能都是假的。”
傅青竹声音漠然，不带一丝感情。
“这就是以前所有人错觉产生的原因。”
“过去恒定，现在是进行时，未来有无限可能，只要努力，一切都可以改变，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们本就虚假，与真实无关，当然可以随便篡改未来，只要我们愿意，因为我们的未来，是虚幻的我们编织的虚幻未来。”
林天轻皱眉头，进入时光状态，看着那张永恒宁静的宇宙全景图。
上面，清晰记录了所有生灵、物质、能量、法则的轨迹，刀削斧凿，入木三分，不会变化。
过去不变，现在不变，未来不变。
可他的感知中，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努力，就能获得命运眷顾，走向更美好的人生。
只要修行，就可掌握自身命运，一口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强大之后，更是能逆转时空长河，随意更改命运，想怎么活怎么活。
命运，不过掌中玩物。
可这一刻，在甲一道韵笼罩下，他仿佛穿模的游戏角色，看到世界另一面。
他，可能只是一个假的角色。
世界上，没有林天这个人，也没有林天这个角色，林天从未存在过。
林天，是虚拟的。
他因为是虚拟的，所以可以人定胜天，可以在强大后扭转因果，可以做到他认为能做到的事。
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实力不够，实力够了，没什么做不到的。
然而他看到的“时光宇宙图”上，一切恒定，什么都改变不了。
或许，那个无法改变过去未来的“时光宇宙图”，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真实林天的。
他仅是因为“林天”这个符号，和真实林天产生交集。
他本不存在，只是因为突破真我，有了自己的真实作为锚点，勉强看到真相的虚假角色。
那真实的命运不属于他，他不过意外看到了真实命运而已。
对虚假的他来说，真实命运不可触碰，自然无法更改。
他深吸口气，抛开脑海中复杂的想法。
“这，也算是甲一对我们的一次攻击，如果我们被甲一的道覆盖，我们就败了。”
“真实虚假并不重要，我们还有真我，还有感觉。”
傅青竹闭上眼睛，放开了身体自主防御，任混沌气激荡周身。
她衣袍猎猎，青丝狂舞，全面硬扛甲一的道对她心灵之道的攻击，忽而双手负背仰天长叹。
“大道独行，大道独行啊！”
“弱小的时候，看不清，强大后，才明白，从始至终，我的世界真实的，只有我一人。”
“越走下去，我越真实，其他人越虚幻，哪怕记忆犹在，故人尚存，我愿意等他们，他们也跟不上了。”
她举起右手，秀指轻捏，轻轻抚过缠绕指尖的混沌气，大袖簌簌晃动。
“大梦几千秋，谁谓吾何求？”
“一朝梦醒，发现周围的人全是代码编织而成，记忆中所有人的人生，不过是一套自洽逻辑的演绎。”
“呵，恩怨情仇，一场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