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调动神念,凭借那当初短暂接触因果道韵时留下的一丝灵性指引,一边运转魂力探查,一边结合天机之术推衍。
整片星海如同一幅广袤无垠的画卷,他纵身其中,神念化作流光,随着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因果波动一路追踪。
他跨越的是无尽时空,不同维度交叠的宇宙裂缝,一道道湮灭纪元的残痕在眼前浮现。
他所行之路,不再是直线或空间意义上的“远行”。
而是一场接近溯源寻本的跋涉,向着因果道韵曾经留下痕迹的地方一步步深入。
许凌追寻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因果道韵,踏足无垠虚空,宛若一缕青烟,在浩瀚星海与时空裂缝之间穿行。
他不是第一次如此长途跋涉——作为曾亲历诸天万界的修士,他早已对时空穿梭习以为常。
但这一次,他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受。
那道流转的道韵似乎带有一种古老而宁静的召唤,不再像其他道韵那般锋锐凌厉、追求主宰的权柄。
而是像一缕和煦春风,在不经意间拂过心湖,让人不自觉地沉静下来。
随着他不断深入,一层层空间薄膜被他以神识轻柔撕裂,逐渐显现出一道隐秘而独特的世界轮廓。
这是一个奇特的世界。
站在高空之上,俯瞰整片天地,许凌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神震荡。
这片世界虽然依旧属于典型的修行界范畴,天地灵气充盈,修士众多,灵脉灵山遍布。
但最令人震撼的却不是其灵气之浓、资源之丰,而是整个世界所呈现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和谐”氛围。
许凌静立于虚空之外,一袭白衣猎猎,无声无息地观察着这座世界的运转。
他看到高山雪原之间,妖族与人族共同开辟出一座佛寺,齐心协力修缮道场,妖修也披袈裟,口诵梵音,似乎早已忘记了血海深仇。
他又看到龙族修士与凡俗百姓同桌而坐,听讲台上和尚讲述六道轮回之理,一老一少低头合掌,虔诚至极。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种共处并非被强制安排,也不是短暂的和平假象,而是渗透进了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在市集之中,人族商贩与妖族客人相谈甚欢。
在田野之间,灵兽化形之后同凡人一起耕作、念佛、拜愿。
在道场寺庙中,更是万族云集,共听讲法,香火鼎盛。
许凌的神念悄然铺开,像水雾般弥漫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并未察觉到有强大修士操控人心,也没有发现某种特殊禁制压制本性,更无信仰契约之类奴役之术。
这种和谐,竟是自发而来的结果。
这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仿佛置身于某种理想中的社会幻境,却又处处真实得让人心悸。
“这怎么可能?”
他的内心,不可遏制地浮现出这个疑问。
在他过往的旅途中,见过太多种族纷争、宗门割据、修士为利益而争斗不休。
哪怕再强大的修行宗门,内部也是充斥着勾心斗角、道统争锋。
就连在清澜仙宗这样的正道仙宗,暗流也从未真正止息。
但此地却宛若一片净土,无争、无诤、无欲、无嗔。
他敏锐的心思瞬间提起警觉,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绝不寻常。
于是神念进一步深入,细致探查整片世界的根源法则。
他想要知道,这样的和平,是一种幻象?是一种被控制的信仰体系?还是如佛门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然而他越是探查,越是惊疑。
因为这里无论是信仰之力的流动、灵魂的波动,乃至修士对佛理的理解,皆发自真心,无一丝强迫。
许凌微微闭上眼,神念化作万千线索,感知着世间众生的情感。
他看到一名妖修在施救落水凡人后,闭目念诵佛经,内心平和无波。
他看到一位佛子化身凡人,在市井之中行善布施,济贫济弱,所行所思皆无虚伪之处。
他看到孩童向佛像虔诚许愿,愿家中老父康健,而佛前法相竟也微微点头。
这一切,真实得令人震撼。
他心中不由浮现出“众生平等”四字。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是无数修士、圣贤、甚至蓝星时代的哲人穷其一生都难以实现的愿景。
而这片世界,竟然真的做到了?!
“究竟是佛理的力量?还是这世界本身的特殊构造?”
许凌心中升起万千念头,最终还是归于一缕疑惑。
他想起了蓝星上的种种尝试——无数政体更迭,无数思想实验室构建的乌托邦、自由主义社会、民主制度、甚至技术统治模型……
每一条路都走到极致,却始终无法彻底解决人性的贪婪与弱点。
每一代人都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而历史却一再重演,血与火,轮回不止。
“若真的有完美的社会形态,它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望着眼前的修行界,第一次真切思考起这个问题。
佛国,是否真的是另一种“文明终点”?
当然,身为修士的他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彻底沉浸于此。
他目光深沉,很快便想到可能性之一。
“会不会是某位大能在以此地为牢笼,试图重塑‘佛国净土’概念?收割信仰,积累香火,谋划成圣?”
但这种怀疑,很快便被否定了。
因为他彻底探查过整个世界的规则本源,甚至进入了一些古佛的静修圣地。
发现连那些高阶佛修,对信仰的运用也不过是作为修行途径,并无主动压榨或贪婪之念。
就连修行到高阶的佛陀,也只是每日坐莲台念经讲法,宛若真正的大觉者。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久违的身影。
“觉梵……那个自称‘菩萨’,却总被我吐槽假惺惺的家伙。”
许凌微微一怔,眼底透出些许愧疚与复杂之色。
在高维村庄中,他时常与觉梵一同下棋论道。
那时候他只觉得对方做作、伪善,一口一个“众生平等”,动不动就坐禅念佛,从不动手。
但每当他习惯性吐槽时,觉梵总是笑而不语,只低眉念经,不争不辩。
“我当初,只怕真的错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