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说定了，我与冰长老还有些事需要商量，你刚从前线回来，还是先去静修一阵子吧。”
离阳背负正阿剑，抬手覆上洛芷头顶，轻抚三千青丝，这才让对方渐渐平静下来。
洛芷抬首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能闭目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从界门离去。
离阳静静注视着此女的背影，待得界门彻底关闭之后，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冰凝玉。
“想来，你也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
心念一动，事先调整过的容貌便瞬息回转，显露出离阳本来的面目，毫无遮掩。
冰凝玉虽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对离阳做的一切，但却知晓他与自家徒儿洛芷的关系，是以一听到洛芷那样称呼离阳，便识破了他的真身。
这样的话，便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是我失忆之前，对你做了什么吗？”
修士向来过目不忘，在明晰了离阳的身份以后，冰凝玉在脑海中一阵盘查，也没有寻得片缕线索，她自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刚好在大战之中，缺失了这部分记忆。
离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初我乃是一介散修，天赋低劣，境界不高。”
“但仅仅因为与洛芷走得近了些，便被你动用本命玄法，放逐到天青山脉之中。”
“那时，我堪堪百炼。”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听完这些，冰凝玉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自然知晓天青山脉的位置，也明白，离阳一个百炼散修，突然间被传送到那种魔道邪修遍地走的地方，必定会遭受诸多苦难，稍有不慎，身死道消都是万幸，若是被有心之人制住了，抽魂夺魄，炼心焚神，皆有可能。
此举虽没有直接杀死离阳，但也有如钝刀割肉，若不是离阳拥有系统，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如此说来，离阳寻仇，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即便如此，冰凝玉也相信，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当初，自己仍旧会这样做，她性子向来如此。
这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明白了，你动手吧。”
修仙界向来如此，技不如人，便是一死，更别说二人之间，还的的确确生有仇怨，仇杀于天罡大陆之上，再寻常不过了，即便是放在凡俗间，也是一样。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冰凝玉便再度闭上双目，引颈受戮，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其实原本并非这般丧气之人，毕竟修道数千载，位及登灵，想当初也是意气风发，奈何一场大战下来，不仅元气大伤，元神还缺失了一部分，自此前途无望，再难翻身。
本就是高傲之人，自高山跌落低谷，起伏之间，道心沉沦，更是大限将至，暮气沉沉，若不是还想着爱徒洛芷堪堪元丹，尚未真正成长起来，需要有人庇护，否则的话，她早就兵解转世，轮回重修了。
而如今，既然有离阳在，她也没必要继续硬撑下去了，不过一死。
只是，冰凝玉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剑光，却是迟迟没有出现，再有片刻，她缓缓睁开双眼，有些不解地看着离阳。
（莫非，此子是打算将我囚禁于洞天之中，再慢慢折磨？）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冰凝玉自己，可不愿受这般苦。
她虽斗不过离阳，但作为登灵修士，自杀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对方真打算用些魔道邪修之法来羞辱自己，冰凝玉大可直接自爆洞天，原地兵解。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却是将背上的正阿剑唤出，丢了过来。
“既然一切因果皆由洛芷生起，那便也由她结束吧。”
“你拿着此剑，与我一同奔赴前线战场，杀他个天翻地覆，也算是临死前为宗门以及大乾做点贡献，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离阳手中掐弄法诀，结出一道印记，倏忽间便落到了冰凝玉的额头之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隐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线，将二人串在一起。
“此乃先天御印，放心，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单单只是一层保险。”
说白了，就是怕冰凝玉半途逃跑，虽然她其实并不屑于这样做，但离阳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他人的。
毕竟这种情况，若是换作他自己，肯定是会开溜的，主打一个将心比心。
望着悬在身前的正阿剑，冰凝玉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将其捉住，拿在面前细细打量。
此剑还是她赐予洛芷的，乃是一位同门姐妹的遗物，对方也和洛芷一般，至纯至性，敢于反抗一切不公，只可惜，最后也死在邪魔手中，算是至死方休了。
很早冰凝玉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此界，纯粹的好人是走不远的，正因为她退缩过，所以才活了下来，而那些同门则早就变成了黄土一抔。
但这样，真的对吗？
她不禁扪心自问，或许，在重新拿到正阿剑时，内心已然有了答案。
恍惚之间，冰凝玉眼前隐隐浮现出过往的熟悉场景，那是她尚未封闭内心时的经历，时隔千百载，独属于少女时期的幼稚与青涩，再度回想起。
“好。”
只回一字，一字也足矣。
见此女还算识相，离阳便微微颔首，他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让冰凝玉戴罪立功的想法，只不过是想榨干对方最后一点价值罢了，毕竟敛皮族来自域外，神通诡异，不太好对付，找个替死鬼走在前面趟雷，便舒服多了。
其实直接让冰凝玉一个人拿着正阿剑参战也行，这样既实现了对洛芷的承诺，离阳自己也不必以身犯险，但奈何闭关静修许久，骤然出关，倒是真的如先前所说，有些手痒。
再者，若是不找人真刀实枪地打上一架，也无法印证自身所修之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反正又并非本体，而先天之影就算被打散，也只需耗费一些时间和大量原初先天一气重塑便可，损伤虽有，但并不大，在离阳可接受范围内。
更何况，他又不是刀剑宗弟子，见势不妙，直接带洛芷开溜，离开大乾便是。
既然前后左右都留有退路，可以慢慢周旋，如此还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便未免有些怯懦了。
是以，得了冰凝玉这般回应，离阳当即并指一点，引动周身原初先天一气，朝对方灌注而去。
“这些能让你暂且恢复八成实力，届时，可莫要光发声不出力。”
既然要榨，那就榨个痛快，反正在刚才的战斗中，离阳已然摸清了冰凝玉的根底，就算此女恢复八成实力，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感受到海量的原初先天一气滋养身心，恍如冬日暖阳，冰凝玉一直僵硬的脸，也不由染上一层柔和与宁静。
水可凝冰，冰，自然也能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