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纪172循，第3区科学院
“老师，这是我们讨论后改进的方案，请您过目。”一名学生苦苦等待许久，终于在会议结束后成功见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其实他从几天前就一直在寻找机会，但对方尊为科学院的首席，又是当代斗争领袖，像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肯定不会被允许这样私下直接见他的吧。
杰弗里德身边随行的几名议员刚要插话就被他用手势遣退下去了。他郑重接过眼前这个青涩学生递来的方案，现场认真地看了起来。
威尔逊没有想到自己最尊崇的偶像竟然真的愿意为自己停下脚步，而且明明只是个不成熟学生提出的天真构想，他竟然会看得这么认真。威尔逊被杰弗里德的魅力所折服，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杰弗里德身后跟着的那个机器人。
“嗯，总体上的方向没有问题，看来我两周前的那场公开课你们听得很认真。但是也不要局限于我的方法，这份方案设计可以加入更多你们自己的思考，放手去做，真理会为你们兜底。”杰弗里德突然回话把威尔逊吓了一跳，这让威尔逊立刻把对那个奇怪机器人的好奇目光收了回来。
接着杰弗里德又花了两分钟给威尔逊提出了详细的建议，虽然他们交流的时间不长，但威尔逊觉得自己收获颇丰。
“很抱歉占用了您的时间，我回去后会继续考虑改进的，谢谢您的指导！”威尔逊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就匆匆跑开。
但杰弗里德却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威尔逊.加得里纳。”
逃跑的少年停了下来：“您记得我的名字？”
“我确实无法像记公式那样清楚记得我每一个学生的名字。但我从你的方案中看到了价值，看到了你对我们未来的设想。或许你觉得自己微不足道，但科学院并不只有杰弗里德一个人，我们的科学是建立在无数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上的，每个人都是编写人类未来的潜在变量，所以每份努力都定有价值，相信自己并走下去吧，我们的未来需要你。”
“每个人吗…”威尔逊像是领会到了什么，第二次鞠躬表达了感谢。他会牢记这个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一辈子。
…………………………
杰弗里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发现了桌上摆着的两杯刚泡不久的咖啡。
“您又未经允许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了。”
“呵，你可是个大忙人啊。我派来的人怎么都搭不上话，我只好自己直接来见你了。”
“我都不知道…原来总司令是这么闲的职务吗？”
“不不不，要见你的人不是总司令。是我，你的老朋友，尤妲利。”
白发的女士端起了桌上一杯咖啡送到嘴边，她眼神示意杰弗里德在她的对面坐下。杰弗里德不情愿地照做了，取走了桌上另一杯咖啡，尤妲利直看到杰弗里德咖啡入口才开始品尝自己这杯。
“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
“是吧？我也想着等什么时候我从总司令这个位置上下来了就去开家咖啡店。”
“不会有人敢光顾的。”
“不是还有你这样的老朋友吗？”
一开始还严肃着的两人聊到这里终于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他们一个是城市总司令，一个是科学院首席兼当代斗争领袖，两人平日里都没有什么放松的机会，像这样面对面喝咖啡的日子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少。
尤妲利和杰弗里德从学院时期就是好友，如今都已坐上了高位。好友见面，本该聊些过往的趣事，但身份又让他们对彼此保留了太多，虽然尤妲利说自己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拜访，但既然坐在了这里她有些问题就不得不问，即便她知道那肯定会打破他们现在的氛围。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天启找你聊了些什么吗？”
“…………”杰弗里德只能沉默。
尤妲利叹了口气：“那天你回来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糟糕，让我非常担心你。不过这两天看你倒是恢复了不少。”
杰弗里德还是不答话，他的咖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回了桌上，已经凉了。尤妲利只得找些别的话题。
“那我们聊聊它吧？”尤妲利用下巴指了指杰弗里德身后正处于休眠状态的pdA10。
“没什么可聊的。”虽然还是有点抵触，但至少杰弗里德愿意重新开口了。
“你换了个机器助手吗？Richard呢？”
“Richard有它自己的职责，它要服务的是整座城市，而非我个人。”
“哦，所以你造了这么个机器小跟班？我看它成天跟在你的身边，你宁愿跟这么个没法沟通的铁疙瘩倾诉，也不愿意跟我这个朋友多说一句话吗？”
“我只是没有给它设计语言交流功能，它还是能听懂人类的对话的。”尤妲利瞥了一眼pdA10，确认它现在确实处于休眠状态。
“你只让它观摩你和别人之间的交流，却不给它表达观点的机会，这算什么？明明设计的那么像个人类，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个机器人当作自己的学生来培养，真是白瞎了那么高级的芯片。”
“我的学生吗…”杰弗里德回头看了一眼pdA10，摇了摇头。“或许我才是那个学生，希望能从它身上学到些什么吧。那个芯片是启指导我做出来的，所以它理论上应该和启有同等程度的智能，有自我学习的能力。”
“什么？”
“启是我见过最像人类的机器，它的很多想法我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我向它提的问题确实得到了解答，但那个答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想要向它证明或许还存在其他解，可我做不到，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要怎么说服它？结果到最后我只是造了个pdA10出来，希望通过它能更多理解一点启的想法，能更容易说服我接受那个糟糕的答案。”
杰弗里德不知不觉已经向尤妲利坦露了许多，但最核心的部分，启和他之间对话的内容还是没有涉及。尤妲利看出了自己的老友现在很痛苦，她实在不忍心继续深究。
“我答应了启会给它一个我的答案，时间就在四天后，到时候我会独自一人再去见它一次，而且这次见面后我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11区的事情我已经交给了Richard，管理者和首席的位置很快也会有人填补空缺，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你会死？”尤妲利震惊得连手里的咖啡都摔到了地上，她也几乎没怎么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直到现在才跟我说！要是我今天没来找你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跟我不辞而别！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尤利，我信任你。我知道即便是我走后，你一个人也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一切我能做的，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
尤妲利哭着上前给了自己多循的老友最后一个拥抱：“非去不可吗？”
“我不会逃避答案，更不会逃避未来。”
两个人彼此交心，郑重地做着最后的告别，即便还有无法言说的秘密，他们信任着彼此，毋庸置疑。
…………………………
约定的那天终于到来。
杰弗里德拾级而上，步步走向命定的终点。
无数块屏幕在他身边亮起，每块屏幕上都有一只眼睛，它们全都盯着这个人类，目光追随着他向上移动。
而在那长阶的尽头，启和另外一个存在早已等候多时。
“现在，杰弗里德，上前来，告诉我们，你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