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夜来风没能驱散热意，小人类闭着眼睛，乏乏顿顿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热……”
她身上裹了一个厚厚的斗篷。
就小人类的体质而言，萨麦尔不敢让她饮酒后受凉——他高速飞行时，风速迅疾、风力强劲，一旦吹着了肯定要头痛发热的。
他轻轻拽了拽斗篷，以透极少量的风进去。
可这对于被捂得严丝合缝的小人类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她干脆伸手去扯身上的斗篷，要把它扯下来。
“哎，小言思，别脱！吹风会生病的！”
瞎扯半天，斗篷领口活结反而被她拽死了，再加之恶魔抱她很紧，热意因而不得疏解。这让她有些烦躁，语气也有些急了:
“就要、吹风。”
“那，再坚持一会儿，小言思，就到花海了，我们去那儿休整，好不好？”
小人类还在继续着拉扯斗篷和推搡恶魔的动作，并不回应他，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花海毗邻精灵族边界处的野林，属于森林和草原的过渡带。
恶魔花了多长时间到花海，怀里的人就捣腾了多长时间。直到给她解下厚重的斗篷，她才重新平静下来，温顺地倚在他的怀里。
圆月当空，银光倾泻而下，分明地照映在二人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一层薄纱。
方才挣扎时的热气和躁气还未消散殆尽，表露于她绯红的两腮之上和修长的脖颈之间。
眉睫温文，发丝参差，醇香的酒气从她的吐息里被带出，浑然像一颗刚到早熟期的油桃，秀色可餐。
那醉醺醺的模样太坦诚像是邀请，太宁静又像是拒绝。
萨麦尔喉结滚动了几下，又呼了口气，一边为小人类梳理着蓬乱的发丝，一边喃喃道:
“萨麦尔你可是正经恶魔……”
总不能整天想着趁别人睡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吧，可、想光明正大地和言思亲近，又怕吓到她，每次还要找借口。
自诩正经的恶魔很是憋屈，瘪了瘪嘴角，又磨了磨牙。
“正经恶魔……也不是无欲无求吧……”
不管了，不管了！
那只默默在梳理头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小人类的脑袋摆正了角度——
一低头，轻易就能碰到她的唇。
萨麦尔眼眸里的高光不停地闪动着，他缓缓低头，郑重其事地去贴合小人类的唇瓣。
在两人的鼻尖刚相碰时，小人类似是察觉到些动静，偏了偏脑袋，使得这一吻最终落在了她的嘴角。
“嗯……”
她伸手挠了挠发痒的嘴角，又去揉搓眼睛，微锁的眉关里透着些被惹醒后的不悦。
萨麦尔立刻恢复原位，绷直背脊，紧张地盯着怀里的人，祈祷她别醒。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言思被他弄醒了。
“不能随便亲我。”
她声音很小，语气里还带着刚醒来后的鼻音，微微有些怒意，混在一起倒生出几分委屈和娇气。
“小言思醒了啊……我刚才那个、就不是，其实……”
被当场抓包的恶魔正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找理由时，小人类又说话了:
“女恶魔也不能随便亲我。”
萨麦尔立刻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言思她认错人了？
“那、小言思，我是谁？”
“莫斯提马……姐姐。”
“要不要，你再看看？”
言思听话地从恶魔怀里坐起身，向后拉开些距离，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人。
她眼里罩起一层浓重的雾气，显得不如平时伶俐，可表情却严肃认真，配在一起着实有些好笑。
是还醉着！
“萨麦尔……萨麦尔！”
“是我！”
认出眼前人后，一抹笑意从她唇齿间荡然而生，她话里行间的微小愠怒平白消失，全然换成了撒娇的语气，道:
“你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小人类明显的态度转变让恶魔心花怒放，刚刚那股做贼心虚的感觉瞬间被抛之脑后。
“哎呀，担心什么！我很厉害的，小言思乖乖等我回来就好了！”
她点点头。
一阵凉风袭来，恶魔重新为她穿戴好斗篷。
“怎么喝那么多酒啊？只倒了半杯给你，怎么喝了半壶啊？喝多了身体会难受的！”
小人类似是也认为自己做得不对，轻手轻脚地窝回恶魔的怀里，扯了扯他的衣襟，模样小鸟依人。
“对不起，我下次不喝了。”
对于她这套撒娇的小动作，萨麦尔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抓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哄道:
“不是怪你，小言思，我怕你生病不舒服啊。下次……也不是不能喝，但是要节制，知道吧？”
“嗯。”
言思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吐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想看那些东西，我就、只是跟你。”
看似无头无尾的话，萨麦尔却心知肚明，也大概知道小人类为什么会喝酒了。
她一向不喜欢生杀打斗，更见不得腥风血雨，尽管她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杀戮。
“好，不看，跟我。”
感受到头顶的深沉目光后，言思抬起脑袋，露出了一个微笑给恶魔。
“言思……”
萨麦尔情不自禁地用指腹去勾描着她嘴角的弧度。
他的小人类就算喝醉了依旧是清清净净的模样，不吵不闹、不俗不媚，更粘人了些。与平时不同的是，她的眸子一片朦胧、两腮泛着殷红，虽然看着娇憨娇憨的，可说话语调却活泼生动不少。
此时，她安顺地靠在他的身上，又已昏昏欲睡了。
不过，在她睡着前，他还有一件事要验证一下。
“言思，我是谁？”
小人类倦倦抬眼，确认后，微微启唇道:
“萨麦尔。”
恶魔盯紧了怀里的人，心跳频率逐渐攀升。
而对方却浑然不觉、还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又合上眼准备睡觉了。
“先别睡！”
他直接捏住小人类的下巴，杜绝了她偏头再度避开的可能，一鼓作气吻了下去。
这回的吻，不偏不倚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他真的想知道，言思听了他的话不准别人随便亲，那准不准他亲啊？
要是她小人类抗拒，他就立马起身，然后借口说是给她醒醒酒。
她暂时没有推开他。
心情如履薄冰的恶魔不敢停留太久，很快就从她的唇上移开了。
她全程没有推开他。
从面容上看，言思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情绪，只是睁着那略显混沌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她不拒绝就是给他最大的鼓舞！
仿佛受了指引一般，萨麦尔放下了战战兢兢的心，准备再次去试探她的底线。
“你好烦啊……”
一道带着埋怨情绪的声音破坏了这纠缠不清的气氛。
“啊？我、我，烦？不是——”
“打扰别人睡觉、好烦……萨麦尔。”
小人类嘴里细细碎碎地跳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后，又合上眼睛了。
被直白地嫌弃了的恶魔怔了怔，不敢再发出一丝动静了。
他整个人好像栽进了沼泽泥坑里一样，心情越来越沉闷。
这个始作俑者委屈起来了。
小人类说他烦……
她从来没说过这么恶毒的话……
他烦么……
他今夜确实多次搅扰了小人类的好梦……
但是……
她、可是非常狠心地说他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