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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关镇的陆东坡表态道:“县长,我们尽最大努力!”

我笑着道:“尽最大努力是态度问题,但是县委要的是结果,结果看的是能力啊。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效果,那就是能力上出了问题!一个镇如果管不了村,东坡镇长,这就是在走下坡了。城关镇没有书记啊,这个时候,就是县委考验干部的关键时刻,东坡同志,要珍惜机会啊。”

陆东坡自然能够听懂我的言外之意,正色表态道:“书记,您放心,我们竭尽全力。”

我扫过侧面的陆东坡,看向了对面的马广德,继续道:“广德同志啊,土地权属的问题,我们力争通过法律途径尽快确权。但这只是第一步,甚至不是最要害的一步!”

我敲了敲桌子,带着股不容糊弄的硬气:“马厂长!我现在要问的,是比那块地更根本、更要命的问题!就算这地的官司打赢了,钱真到了你们厂账上,你们打算怎么花?嗯?能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用在让棉纺厂起死回生上,而不是拿去填了以前的糊涂窟窿,或者又打水漂?

会场里的气氛陡然严肃了起来。所有人都盯着马广德。

我继续道:“你们厂领导班子,到底有没有一个清清楚楚,能让县委放下心的改革方子、振兴路子?有没有那个真本事,把厂子从悬崖边儿上拽回来?这,才是我今天最想听,也必须听到的实底儿!”

我略顿了一下,让这话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砸瓷实了,然后目光扫过列席的几位穿制服的同志,加重语气:“所以,我今天特意把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的负责同志也请来了。就是要强调一点:县委要抓的,不是土地到底该归谁这个具体官司。这官司,有《土地管理法》管着,有国土部门、镇政府,还有你们分管的孙县长、苗县长盯着!土地问题,不是问题!”

我看到列席的县法院马院长、检察院的同志,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负债一千九百多万。” 我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马厂长,我记得我八十年代末在临平工作的时候,临平县砸锅卖铁,一年的财政收入拢共才五千万挂零。好嘛,你们一个厂,就欠了将近一个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

马广德脸更白了,急着辩解:“书记,不能……我们还有设备、厂房、土地和库存原料这些家当……,算下固定资产,最多亏七八百万。”

我不客气地打断他:“好,有家当就好。那你就给我一笔一笔说清楚,这一千九百万,是怎么欠下的?钱都流到哪儿去了?号称升级设备,但是你们的设备90%都是老旧设备。是吧,这个是你们现场汇报的。每年采购棉花的成本是多少?厂里这接近一百号管理人员,工资奖金、办公开销,这些管理成本又是多少?还有银行利息,驴打滚似的,滚了多少?稀里糊涂的一直借钱?这个详细的帐,你们到底有没有算过?”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又急又重,马广德喉咙里“咯咯”响了几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话。

“是没有算过?” 我身子前倾,步步紧逼,“还是不敢算?或者,根本就不会算?不会算,那是能力问题,可以学;不敢算,那就是态度问题,是心里有鬼!连自己家底多大窟窿都搞不清楚,你怎么带着一千多号人找饭吃、谋活路?”

我环视着会场里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语气沉重下来:“同志们,年关眼看到了。厂里等米下锅,等钱给工人发工资,等钱买原料维持生产。可我们现在,连厂子到底欠了多少债、窟窿有多大,都说不清道不明!就算西街村那百十亩地,我们按顶天的价,五万一亩全卖了,能拿到七百多万。填进去,还剩下一千两百万的窟窿!就算是一千万投进去,你们有没有把握让棉纺厂喘过气、活过来?”

马广德和旁边几个副厂长,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了,没一个敢接这个话茬。

“我看,你们的态度还没完全转过来,危机感、紧迫感,还差得远嘛!”

马广德低着头,拿着钢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这样吧,空话套话我不听,大道理也不用再讲。”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断,“给你们三天!就三天时间!从今天下午散会开始算起!厂领导班子牵头,财务、生产、供销,所有相关部门全力配合,把所有的债务,一笔一笔,给我从头到尾捋清楚!怎么欠的,欠谁的,利息多少,拿什么抵押或担保的,什么时候到期,有没有展期或逾期,统统列成清单,附上原始凭证,形成书面报告,三天后,也就是1月6号一早要送到我办公桌上!”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马广德,语气放缓了些,但话里的分量一点没减:“广德同志,不能简单一句‘受环境影响,总欠款大概一千九百万’就打发过去。一个国有工厂,连给工人发基本工资都要指着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这本身就说明经营管理出了大问题,而且是根本性的问题。所以啊,解决土地争议,弄来钱,是治标,是输血。深层次的,是要把生产经营的病根子找到、诊断准、下对药、治好它。所以,下一步,县里要优先选五家债务规模最高的企业进行审计。”

马广德一听到“审计”俩字,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像是被烧红的针尖狠狠扎了一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县长……哦不,李书记,我们……我们厂每年都委托县审计局来人审计的,年底还有例行审计,都有正式的审计报告,结论……结论都是没发现重大违规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县审计局的报告?怕是早就成了走过场的“护身符”。看来,不动用市审计局的力量,是挖不出真东西了。

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哦?每年都有审计报告?那好。把近三年的,对,就近三年的审计报告,连同这次债务明细,一并整理好,送我那儿看看。我也学习学习,看看专业审计是怎么评价棉纺厂经营状况的。”

马广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连连点头。

我不再看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块手表,时针已经压着下午一点了。我语气缓和下来,笑着道:“同志们不要紧张嘛,都是工作。好了,同志们,工作要干,饭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但是,规矩得立下。在企业调研、开会,到了饭点,所有与会人员,包括我在内,必须按规定交钱、‘四菜一汤’的标准,绝对不能突破啊!任何单位不得以任何名义、任何形式搞特殊接待!这一条,是铁律!”

旁边的方云英立刻接话:“书记,这个已经提前和厂里交代清楚了,您放心。”

“那好,”我点点头,“那就先吃饭。”

棉纺厂的职工食堂很大,是计划经济时代常见的苏式建筑风格,层高很高,带着些许拱形结构,但墙壁已斑驳泛黄,墙皮不少地方已经剥落。

大厅里摆着几十张长长的、刷着绿漆的木头桌椅,此刻过了午饭高峰,只有零星几个错过饭点的工人在角落吃饭。

靠里侧用三合板隔出了几个小包间,门上挂着方块布帘子,这是当年国有大厂招待上级或客户常见的格局。

我一边往洗手池走,一边把马广德叫到身边。我知道,一味高压不行。我放低声音,语气显得推心置腹:“马厂长,你们管着这么大个厂,不容易,平时的成绩,组织上也看得到。市场原因造成困难,这个我认。但这一千九百万的债务,必须理清。不然,就算那百十亩地,填进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到时候,恐怕对谁都不好交代。”

马广德在我身边半弯着腰,掏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和手,听到这话,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声说:“是,是,书记您理解,您体谅……”

走到食堂门口,我看到引路的往包间方向带,立刻停住脚:“今天啊不进包间。所有开会的同志,县里的干部,以后只要不是正式的商务接待,一律和工人师傅一起吃食堂!”

方云英在一旁轻声劝道:“书记,厂里都准备了……”

我摆摆手,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请一线当班的工人师傅过来一起吃。县里现在是什么光景?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我们在小包间里大鱼大肉,吃得下去吗?特别是,” 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副县长孙浩宇,“什么红烧鱼,就更不必了。”

孙浩宇的脸色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假装去看食堂墙上的宣传栏。

苗东方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顿饭就在食堂大厅角落拼起的两张长桌上进行。饭菜简单:一大盆白菜炖豆腐,里面零星有些五花肉片;一盆土豆烧鸡块,鸡块不多;一盆清炒豆芽;一盆西红柿鸡蛋汤。主食是馒头。

马广德、许红梅等人陪着,吃得小心翼翼,味同嚼蜡。

我叫过来的几个当班的老工人,起初有些拘谨,但见我主动给他们夹菜,问他们家里情况、工资能不能按时发、孩子上学怎么样,话匣子慢慢打开,虽然依旧谨慎,但说的都是实情:工资拖欠是常事,医药费报销拖得更久,车间里很多设备老了,经常出毛病,影响产量和质量……

饭后离开时,我故意落在后面,把周平叫到一边。方云英、苗东方等一干人,都站在车旁等着,目光时不时瞟过来。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周主席,今天你的发言,很好,说了实话,也点了关键问题,对我很有启发。” 我和周平握着手,诚恳地说。

周平的手粗糙有力,他有些局促:“书记,您过奖了,我就是……就是说了点工人心里的实在话。”

“实事求是是我们党最基本的原则,”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调研就是要掌握实际情况。周主席,棉纺厂连着1400多个家庭,县委是真心想让厂子好起来的。我能看出来,你有些工作,做得不太顺,有阻力。以后有什么需要向县委反映的情况,或者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直接到县委找我。”

周平听到这话,眼圈骤然一红,那双被岁月磨砺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簇光亮,握着我的手也骤然收紧,微微颤抖着。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哽意,但异常坚定:“李书记……有您这句话,我……我们工人,心里就亮堂了,就有指望了!”

我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没再多说,转身上了车。

车子驶离棉纺厂。马广德一行人站在厂门口,挥着手,直到车队拐弯不见。

人一走,马广德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恭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的怒气。

他转身,对还没散去的厂领导班子成员、几个主要车间主任和科室负责人,硬邦邦地甩下一句:“都到会议室,接着开个小会!”

回到那间还残留着烟味和紧张气息的会议室,马广德一屁股坐在主位,脸拉得老长,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在场的人。

“今天这个调研,从接待到汇报,一塌糊涂!我很不满意!”

他开口就是训斥,声音带着火气,“特别是有些同志,不分场合,不顾大局,在会上逞英雄,发表和厂党委不一致的言论!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开会前是不是统一过口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是不是明确要求过?啊?”

所有人都低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末位的周平。

马广德见无人应声,怒火更盛,矛头直指,声音陡然拔高:“周主席!周平同志!你作为厂党委委员、工会主席,会前我是不是专门把你叫到办公室,跟你打过招呼,沟通过?土地有争议的事,牵扯复杂,时机不成熟,暂时不要提,汇报重点要放在向上级反映困难、争取资金和政策支持!你是怎么做的?啊?李书记让你发言,那是给大家客气,是走民主程序!你倒好,竹筒倒豆子,什么土地卖不卖、职工吃饭问题,全抖落出来了!你想干什么?显示你水平高?显示你关心工人?就你一个好人,我们都是坏人?简直莫名奇妙!”

周平缓缓抬起头,脸色=发红,但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倔强:“马厂长,你是跟我打过招呼。我原本也没打算主动说土地的事。可李书记点名让每个班子成员都发言,谈看法,提建议。我是工会主席,工人发不出工资,土地是厂里现在唯一可能变现的资产,工人问我,我回答不了。李书记问我,我不能不说假话,不能不说实话。这是我的职责。”

“点名你就必须说土地的事?” 旁边副书记许红梅插话,她撩了一下烫卷的头发,面色微笑的说“周主席啊,其他同志发言,不也都紧扣主题吗?咱们书记说的没错,不能就你特殊,民主集中制,先民主,后集中,最后还是要讲集中,讲班子的权威嘛!”

马广德冷哼一声,又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务副厂长杨卫革:“还有老杨,你今天的话,是不是也多了点?比我这个厂长汇报得还‘全面’嘛。”

杨卫革知道,这厂长是没事找事,借题发挥了,但马广德确实不好惹,马定凯是他的本家,苗东方是他的好友。

杨卫革就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声音干巴巴的:“马书记,您误会了,我……我就是顺着李书记的问题,补充了点技术上的情况,没别的意思……”

马广德不想理杨卫革,重新盯着周平,语气带着威胁:“周平同志啊,不要以为有领导随口夸你两句,说你说了实话,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就能为所欲为,不把厂党委、不把班子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棉纺厂的天,还没变!有些话,我说得重,是为了你好,为了厂子好,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和统一!你别不识好歹!””

周平听到这里,那股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马厂长,许书记!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工会主席不称职,随时可以打报告,建议上级免了我!我这个工会主席,是工人选的,我就得替工人说话!咱们厂连续亏损三年,眼下这年关又过不去了!按政策,连续三年严重亏损,就可以申请破产!我看,是有的同志,巴不得厂子早点破产吧!”

“周平!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马广德也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脸色由青转紫,又由紫转黑,指着周平的手指都在颤抖,“注意你的言辞!谁想厂子破产?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是污蔑!是破坏安定团结!”

“我不想厂子破产!一千多工人不想厂子破产!”周平梗着脖子,毫不退让,声音更大,“可你们做的是些什么决策?李书记今天问得对啊,问得好!一千九百万!整整一千九百万的债!怎么欠的?平均下来,全厂在职的、退休的,每人背上万把块的债!人家是‘万元户’光荣,咱们棉纺厂是‘负万元户’丢人!这钱到底去哪了?设备更新,更新了什么?采购成本,为什么比市价高?管理费、招待费,为什么年年超标?咱们工人生产出来的东西,咋就成了残次品?这些,你们敢一笔一笔算给工人听吗?敢贴到厂务公开栏上吗?”

许红梅知道局面要失控,试图控制局面,“周主席,你息怒,这是党委会!不是你们车间班组会!有什么问题,可以按组织程序反映,怎么能这样污蔑领导,攻击班子?

马广德把脸扭向一边,不耐烦指着后面的两个年轻干部:“你们两个,把他给我弄出去!弄出去!”

周平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抓起桌上那个旧笔记本,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我等着你来处理我!” 说完,摔门而去。

“反了!简直反了天了!”马广德一屁股跌坐回椅子,气得胸口起伏,脸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青。许红梅赶紧凑过来,拿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给他顺气,声音又急又气:“马书记,您消消气,消消气,跟他这种浑人、二愣子犯不着,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马广德喘了几口粗气,一拍桌子:“散会!”

说着抬起屁股,阴沉着脸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思前想后,还是抓起了电话,拨通了副县长苗东方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苗县长,您回办公室了?” 马广德尽量让声音显得恭敬。

电话那头,苗东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没回办公室,你能打通这个电话?”

马广德干笑两声:“哎哟,您看我这……苗县长,今天李书记这一趟,搞得我很被动啊,下不来台……”

苗东方直接打断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老马,你平时挺灵光个人,今天会上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在苗县长的正确领导下’?你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知道的,是你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苗东方指挥着你把厂子亏成这样的!你安得什么心?”

马广德心里骂娘,嘴上却叫起屈来:“哎呦我的苗县长,我哪敢有那个心!我那就是……就是习惯性想突出领导的关心指导嘛!谁能想到李书记他不按常理出牌,揪着这话头不放……苗县长,您可得体谅我的难处,仓库里压着五六百万的货,外面还有三百多万的三角债收不回来,再加上这么一大摊子人吃马嚼,这一千九百万的债,说起来……也不算太离谱吧?”

苗东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现在说这些没用。李朝阳把球踢到法院了,还要搞审计。你打算怎么办?”

马广德赶紧说:“法院那边,问题不大。马援朝院长那儿,我去协调。毕竟都是大槐树摔锅分家的一家人,五百年前是一家,好说话。拖他个三五个月一审,再上诉到中院,又能拖一段时间。关键是审计……苗县长,审计局长是个女将,油盐不进,您看……能不能帮着打个招呼,走动走动?”

苗东方声音一冷:“打招呼?你以为审计局是菜市场?我打招呼就好使?那个王铭远,是市里钟书记那时候派下来的,眼珠子长在脑门上,能听我的?”

马广德急了:“苗县长,话不能这么说。这审计,要是走走过场,哪个单位查不出点小毛病?可要是真刀真枪地翻旧账,别说我们厂,我看全县没几个单位经得起查!别的您不说,就每个月工人工资的贷款,是怎么从银行搞出来的?这里头没点说道,银行能那么痛快?苗县长,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得拉兄弟一把,拉棉纺厂一把!审计局那边,您一定得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苗东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想办法把法院那边摆平,别让土地的事这么快出结果。审计……我再看看。最近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特别是你手下那个周平,找个由头,敲打敲打,别让他再跳出来坏事!”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马广德连声应着,挂了电话,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他心里暗骂苗东方滑头,但眼下也只能指望他。

另一边,孙浩宇回到县政府自己的办公室,也立刻把跟随他去开会的县国土局局长梁天野叫了过来。

梁天野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为干练。他小心地关上门,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微微躬着身子:“孙县长,这个会开的,吓人啊。”

孙浩宇皱着眉头,手指敲着桌面:“老梁,今天这会,你看出来没?李书记这是把土地这个烫手山芋,结结实实塞我手里了。”

梁天野点点头:“看出来了。孙县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孙浩宇哼了一声,“李书记意思很明确,土地问题,由我牵头协调。咱们的态度必须明确,工作必须支持配合。但是,村子里的事,责任是给苗东方了,这个老苗啊,太狂了,可是一直想着当县长,咱们肯定该帮得帮。”

他坐直身体,看着梁天野:“从法律程序上讲,棉纺厂那块地的手续,当年到底全不全?”

梁天野推了推眼镜,斟酌着词语,谨慎地回答:“孙县长,这个问题……说全,也能找出些档案依据,当年的征地批复、规划许可,局里档案室都有存根;说不全,当年地界勘定图也比较模糊,都是人工画的,不然西街那帮人也不会咬住不放,一直闹。严格来说,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权属存在争议。时间久远,经办人有的退休了,有的调走了,甚至有的已经不在了,很多细节查不清了。”

“那就对了。” 孙浩宇往后一靠,“咱们国土局,就本着这个原则办事。县里、法院需要什么材料,只要档案里有的,依法依规提供。咱们不隐瞒,也不主动‘创造’。明天,就以县政府名义,召集城关镇、棉纺厂、西街村,开个土地问题协调会,先把场面上的工作做到位,态度摆端正。至于棉纺厂和西街村能不能谈拢,法院怎么判,那就不归咱们操心了。明白吗?”

梁天野立刻领会:“明白,孙县长。就是依法依规,提供材料,做好协调会的形式,不卷入实质矛盾。那……苗县长那边如果有什么别的指示……”

孙浩宇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苗县长是常委,是领导。但我们做事,要对事,不对人。现在这个形势,李书记明显是要动真格的,要查账,要清债。一千九百万啊,老梁,这窟窿是那么好填的?我估计,马广德这次,悬了。咱们啊,把眼睛擦亮点,该做的工作做好,不该沾的,一点别沾。特别是,” 他压低了声音,“苗县长那边如果让你在材料上做什么手脚,你可要掂量清楚。新书记上任时,于伟正书记那句‘对腐败分子要刺刀见红’,可不是说着玩的。我给东洪的朋友打了电话,枪毙的都是头铁的”

梁天野神色一凛,重重点头:“我懂了,孙县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晚,华灯初上,曹河县城西关,一家门脸不起眼、内里却装修考究的酒楼最隐蔽的“666”包间里,烟气缭绕,酒香混合着菜肴的香味。厚重的实木门紧闭,隔音效果极好。

苗东方坐在主位,面前摆着青花瓷餐具,杯中白酒已下去一半。马广德、许红梅作陪。

西街村村支书苗树根,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汉子,坐在下首,正给苗东方斟酒。

城关镇镇长陆东坡是半途才匆匆赶来的,额头上还带着细汗。

陆东坡一进门就拱手:“各位领导,对不住对不住,家里有点事,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陆东坡没有说实话,晚上的时候,他是先到了孙浩宇的饭局上,看那边差不多了,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苗东方夹着烟,斜睨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不咸不淡:“陆大镇长现在忙啊,日理万机,我这个副县长都请不动了?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要当镇委书记了,看不上我们了?”

陆东坡连忙凑到苗东方身边,拿起酒瓶给他满上,赔着笑道:“哎哟我的苗县长,您可别拿我开涮,折煞我了。我能不能进步,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在曹河,谁不知道我陆东坡是国中书记一手提起来的?您指东,我绝不打西!”许红梅笑着起身,让服务员在自己旁边加了餐具。

苗树根给苗东方斟满酒,侧身看向对面的马广德,问道:“广德叔,李书记今天在会上,张口闭口法律程序的,马院长那边,您打过招呼了没?”

马广德接过话头:“下午我联系了,马院长那边……意思是可以拖一拖。一审拖几个月,问题不大。只要土地问题悬着,厂子没了救命钱,到时候资不抵债,走股份制改造或者别的路子,就顺理成章了。”

陆东坡抿了口酒,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马厂长,马定凯副书记不是快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了吗?到时候有他在常委会上,咱们说话也硬气点。今天这会开的,李书记简直是一言堂嘛,他说咋干就咋干,还要咱们这些人干嘛?”

苗东方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哼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也有几分无奈:“年轻人啊,新官上任,急于出政绩,烧几把火也正常。不过,这火烧到谁头上,可就不好说了。国有企业亏损,是普遍现象,是历史包袱和市场变化造成的,哪家没本难念的经?”

苗树根把酒杯一顿:“东方叔,要我说,咱西街村的群众也不是泥捏的。他书记要依法办事,咱们就按‘法’来?那地本来就有争议,村里人情绪大着呢,要是‘依法’闹出点群体事件,我看他这个县委书记怎么收场!”

陆东坡赶紧劝:“苗主任,别激动,有事好商量。法院马院长都答应帮忙拖了,没必要再把事情闹大,搞大了 ,让我们镇里也不好做。”

许红梅拿着手帕擦擦嘴角,细声细气地说:“要我说,今天这会,就是被周平给搅和了。要不是他提卖地,李书记也不会揪着债务和审计不放。这审计要是真查下来……” 她没往下说,瞥了马广德一眼。

苗东方也看向马广德,眼神锐利:“红梅说得在理。这个周平,今天会上唱反调,散会了李朝阳还专门找他单独谈话,明显是把他当枪使。老马,你得提防着点,别让李朝阳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把你调开扶周平上来,那咱们就被动了。”

马广德咬着牙:“等定凯书记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组织口上咱们就有人了,动我,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个周平,确实是个祸害,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就认死理。仗着是省劳模,在工人里有点威信,越来越不把班子放在眼里。”

苗树根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马厂长,我听说,周平有个独生闺女,在县一中教数学?”

马广德点点头:“是啊,去年刚分配去的。为了这个闺女的工作,这老家伙没少跑,现在安排妥了,觉得腰杆硬了,谁都敢顶。”

苗树根阴恻恻地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县一中,也在我们西街地盘上。一中扩建征地离得开村里支持?一中校长见了我,也得客气三分。他周平既然不识抬举,非要当这个出头鸟,跟马厂长您作对……我看,是不是得让他长点记性,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我找他闺女‘谈谈心’,多‘关照关照’?”

许红梅皱眉:“树根,别乱来!现在新书记盯着,低调点好。”

苗东方却慢慢抽着烟,半晌,才幽幽地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李朝阳年纪轻轻,就想在曹河立威,不让他碰碰钉子,他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周平一个工会主席,就敢跳这么高,不收拾一下,以后谁都敢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

他看向苗树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狠劲:“树根,你看着办。注意分寸,别留把柄。至于公安局那边,孟伟江一直想转正当局长,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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