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
宋殊和傅影在和兴苑基地一公里外找到一家玻璃被震碎，里面满是血迹的咖啡厅里，清理了桌子上的浮灰。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宋殊变出了两杯热茶，傅影握着自己的那杯，看着宋殊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眉宇间透出些许让她心疼的疲倦。
无论前世的宋殊是什么时候开始说服自己去解决同类，对生命的消逝没有任何感觉，至少现在的她是没有记忆的。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在看着那既定死亡命运的男人慢慢无了呼吸，瞳孔开始涣散扩大，自己连一丝怜悯和愧疚的情绪都没有。
傅影目光柔和，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宋殊颤抖的手指，给予可靠的力量和支持。
“小殊，你心里知道的，你在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基地，有时候你必须做出艰难的决定，承担那些沉重的责任。”她说，“你也知道，我在尽力为你挡下那些……”
“可我不该让你帮我挡，至少以后不能再让你做这个角色。”宋殊低声说，“你说得对，我心里都清楚，晚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如果我要推翻前世发生的一切，那我就该承担这些。”
没有人能在末世里天真地活着，而她的怜悯心也有限，只能用在重要的人身上。
“只是，我还是没想到我会那样轻易地，将剑锋送入了他的心口。”她轻轻说道，“我忘不掉那个手感，是那样的流畅顺滑，那样轻而易举……”
傅影喝了口茶水，滚烫的液体从喉中滑入深处，仿佛整个胸腔都被烫了一把。
她差点就要下意识提一句“会习惯的”，那样小殊听了只会更加郁闷低落。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其实，我以为你暗示我找个地方和你温存。”
“我也以为你是这样想的。”宋殊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有些事不该钻牛角尖，那不是基地领袖该纠结的事，“谁知道你带我来了这里。”
“看来我们都很了解彼此，又有些过于了解。”傅影举着茶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温柔。
宋殊望着傅影那双好看的眼睛，心尖掠过一丝酸软，她轻叹了口气，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双标？”
“你指哪方面双标？”傅影道。
“叶柒，白柯。”宋殊说，“在你的记忆里，她和他都是前世宋殊在异盟的战友，你也知道，我既讨厌那个家伙操控我算计我，却又对她拥有的未来人脉、她给我的资源全数接纳。”
“双标吗？”傅影摇头，“我不觉得，既然他们已经出现在你的面前，又有机会成为战友，为什么要考虑前世怎么样，你顶多知道叶柒、白柯是前世宋殊可以托付信任的战友，这一点其实就够了。”
“之后你怎么做，怎么和他们相处，你和前世的宋殊就不一样了。因为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不是完全被前世的自己操控的，你和她不一样。”
宋殊慢慢地说：“是啊，不一样……”她又叹了口气，“我对你也很双标，傅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
傅影：“这又是哪来的话？”
宋殊的目光沉静而复杂，那凝视里混合着说不清的情感，像一把柔软的剑，顺势而弯，具备极强的韧性，但刺入柔软的血肉，还是会疼的。
无论是谁的血肉，都是会疼的。
傅影心口猛地抽痛，用力攥住她的手：“你又在想那件事了。”
“你一直骗我，欺瞒我，却又爱上我，我既依恋你的爱意，又痛恨你的隐瞒。”宋殊用很平静的口吻阐述自己的心理。
“那时的我心里有一种恶意，你凭什么骗我，凭什么让我接受你的全部，我想要报复你，而我能报复你让你痛苦的办法是什么呢？我失去了清醒，但仍有理智帮我分析。”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我自己的命报复你，我用死亡来让你终身痛苦受尽折磨，当时的我是那样想的，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
傅影怔了怔，心里已经懂了宋殊在说什么：“你……”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未来吗？我濒死的未来。”宋殊说，“我可以全部说给你听，我会用最大的恶意，用你最痛苦的回忆报复你，看着你在那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道歉。”
“那个时候我确实是要死了，但你并不让我死，你的意志会从濒死的未来中将我救下来。而那之后，我不知所踪，正好遇到了在外面巡逻的叶柒和她的基地战友。”
“我是那样地想要不顾一切地报复你，可当我推测前世的我可能是杀死你的真凶时，我却胆怯了，我害怕前世的我真的是真凶，而你却一无所知地爱现在的我。”
“我心里希望你对此不要介怀，就那样继续毫无保留地爱我，我不想看到你眼中露出其他情绪，哪怕有一丝怨恨，有一丝后悔，我都会崩溃。”
宋殊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她凝视着傅影，似乎要将眼前人的脸镌刻到自己的灵魂深处。
“我才是最自私的人，傅影。”
“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原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但我永远也无法放下你，无论爱恨。”
“……呵。”让宋殊没想到的是，沉默了很久的傅影此刻却发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宋殊说，“我在和你认真地谈。”
“我笑你傻。”傅影的目光炽热而狂乱，犹如滚滚岩浆，几乎要淹没宋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嗯？你以为我这些日子追求的是什么，小殊？”
“我要你，我要你的全部情感。”她一字一句道，充满极度的痴迷和无所顾忌的偏执，“我要你的爱恨都属于我，杀死我的那个人，我也只希望是你。”
“我只要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