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
傅铁牛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这个数字对他们这样的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以他目前干小工的每年两三千块钱年收入来说，二十万他需要不吃不喝干将近一百年才能挣得到。傅铁牛被这个数额惊到了，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根，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考虑一下吧，病人手术宜早不宜迟，不能拖得太久，最好不要拖过三个月。”
傅铁牛无精打采的走回病房，见父亲脸色不好，傅秀枝紧紧攥着父亲的手：“爸，医生怎么说，妈妈的病有没有办法。”
病房里很安静，胡爱竹正在昏睡，呼吸微弱而急促。傅秀枝看着母亲凹陷的脸颊，眼泪又忍不住滚滚落下来。她记得上个星期休息日回家时，妈妈还能在灶台前忙活一整天，给她做最爱吃的腊肉炒笋干。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这个样子，瘦弱得像个孩子。
“爸，我一会出去给大姐打电话，看她能不能赶回来。建军在部队，就不给他打电话了，省得他在部队不安心。”傅秀枝抹去眼泪，“建强和芳枝呢？他俩知道了吗？”
“芳枝明天月考，我没敢告诉她实情，就说你妈感冒了。”傅铁牛叹气，“建强这两天在你二叔家吃饭，他还小，不懂这些……”
正说着，睡梦中的胡爱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厉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由黄转青。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医生！医生！”傅秀枝尖叫着冲出门外。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噩梦。医生护士推着各种仪器进进出出，傅铁牛和女儿被拦在门外，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里面忙乱的身影。
“肺出血，需要立即抢救！”有医生大喊道。
傅秀枝瘫坐在门外走廊长椅上，浑身发抖：“爸，妈不会有事吧？”不等父亲回应，她嘴里又喃喃着：“不会的……妈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傅铁牛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地拍着女儿的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胡爱竹投河被救起后，也是这样的抢救场景。那时他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苦命的女人，可现在……他只能无声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而如今，正是他最伤心之时。
李大夫终于出来了，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暂时稳定了，但情况仍非常危险。我们需要下病危通知书，家属签个字吧。”
傅铁牛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病危通知书上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多脏器功能不全”、“预后不良”、“随时可能恶化”、“有待观察和进一步检查……”
“大夫，求您了……”
这个一辈子要强的农村汉子突然跪了下来，“大夫，求您救救她，我老婆她才四十六啊……”
“别这样，快起来，我们会尽力的。”李大夫连忙攥起傅铁牛，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天黑了，医院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傅秀枝坚持让父亲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守夜。她坐在病床边，握着母亲扎满针眼的手，听着氧气面罩里微弱的呼吸声。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傅秀枝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整夜不睡，用酒精给她擦身降温；想起初中住校，母亲走十几里山路就为了给她送一罐腌菜；想起去年离家去市里上班时，母亲偷偷在她包里塞了两百块钱……
“妈，您一定要好起来……”她把脸贴在母亲手背上，泪水浸湿了床单，“家里不能没有您，我们都需要您……”
窗外，雨还在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