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神山,悬浮于九天之上,被无尽霞光与氤氲紫气环绕,其高不知几万丈,仿佛接天连地。山体并非单一巨峰,而是由无数或雄奇、或秀美、或险峻的山峦组成,每一座山峰之上,皆有琼楼玉宇,飞檐斗拱,灵光流转。更有浮空仙岛点缀其间,灵瀑垂落,仙鹤翱翔,道道强横气息隐现,一派仙家圣地气象。
玄机在两名外事堂弟子的引导下,乘坐飞舟穿越层层云霭与阵法禁制,最终降落在一座最为巍峨、通体仿佛由紫色神玉雕琢而成的巨峰之巅。此乃万法天宗主峰——紫极峰。峰顶被削平,铺设着晶莹剔透、内蕴星辉的“星辉玉”,一座恢弘无比、风格古朴厚重的大殿矗立中央,匾额上书三个道韵天成、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古篆——万法殿。
殿前广场空旷,唯有九根巨大的盘龙玉柱分立,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气息。玄机能感受到,这里的源气浓郁到几乎化为液态,呼吸间修为都在微微增长,道则清晰可见,在此修行一日,恐怕抵得过在青曜星苦修数日。
“天衍道宫玄机,奉召觐见。”一名守在殿外的金甲武士验过符令,沉声通传。
殿门无声洞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气息弥漫而出,并非刻意压迫,却让玄机这等圣境存在都感到心神微凛。他整了整衣袍,缓步踏入。
大殿内部,比外观更为广阔,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穹顶之上,并非砖石,而是深邃的星空幻影,无数星辰按照玄奥轨迹运行,洒下清辉。地面云雾缭绕,行走其上,如踏云端。大殿深处,九级高台之上,一张由整块“混沌紫玉”雕琢而成的宽大宝座静静摆放。宝座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朴素紫色道袍、头发以一根木簪随意绾起、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神色平和的中年道人。
道人双目开阖间,并无精光四射,反而显得温润深邃,仿佛蕴含无尽智慧与星空奥秘。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是这片天地的中心,万法的源头,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臣服。他,便是万法天宗当代宗主——紫极圣尊。
“晚辈玄机,拜见紫极圣尊。”玄机来到高台之下,依足礼节,躬身长揖。他能感觉到,高台两侧的云雾中,还隐伏着数道晦涩而强大的气息,应是宗内其他高层,此刻并未显形。
“玄机道友,不必多礼。”紫极圣尊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三千载未见,道友风采依旧。只是……听闻贵宫遭逢变故,令人扼腕。坐。”
话音落下,玄机身旁云雾凝聚,化作一方蒲团。
“谢圣尊。”玄机告谢坐下,神色适时地露出几分悲戚与愤懑。
“刘长老已将来意禀明。”紫极圣尊目光平静地看着玄机,“青曜星偏远,本宗虽有关注,却未料竟有新兴势力能一统星辰,更对天衍道宫造成如此重创。道友且将其中详情,细细道来。尤其是那血煞门,以及其门主血河。”
来了,正戏开始。玄机心中凛然,知道这是第一重试探。他早已与林琅对好说辞,当下便将血煞门如何迅速崛起,血河如何突破圣境,其门人如何凭借一种诡异丹药近乎不死、越战越强,如何以雷霆手段扫平诸派,天衍道宫如何遭其突袭,山门被占,核心传承与数件重宝失落,自己如何拼死带少数弟子突围等事,一一陈述。语气沉重,细节详实,更夹杂着对血煞门酷烈手段的控诉与对自身疏忽的自责,情感饱满,难以作伪。
在玄机陈述之时,林琅那缕潜藏的神念,如同最细微的尘埃,依附在玄机体内的本源印记上,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延伸出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感知,试图探查高台上那位紫极圣尊的深浅。
首先感受到的,是那股浩瀚如星海、沉凝如大地的磅礴圣威。这股威压的“质”,远超一般圣境!林琅谨慎地判断,其自身真实修为,应在二品四重天左右。
但紧接着,林琅察觉到了更隐晦的东西。在紫极圣尊的体表,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无比坚韧、仿佛与这片天地、与下方那浩瀚信仰之力海洋隐隐相连的“光”。这层“光”并非灵力,也非法则显化,而是由海量精纯的信仰愿力,经过某种特殊法门高度压缩、凝练而成,如同为其披上了一件无形的“信仰铠甲”!这铠甲并非死物,它在缓缓流动,与紫极圣尊自身的圣力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当紫极圣尊呼吸、言语、甚至只是存在时,这信仰铠甲都在为其提供着额外的、庞大的力量加持!
“原来如此……”林琅心中明悟,“他们将信仰之力当作一种外在的‘增幅器’或‘护甲’来使用,而非像神躯那样,将信仰之力完全吸收炼化,从根本上提升生命层次与修为本源。这种方式,固然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力,甚至让这紫极圣尊在信仰加持下,综合实力堪比二品六重天!但终究是外物,与己身并非完美融合,存在隔阂,且恐怕极度依赖信仰来源的稳定与多寡。一旦信仰动摇或中断,这层‘铠甲’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这种运用方式,在林琅看来,颇为粗糙,效率低下,且隐患不小。但不得不承认,在信仰来源充足的核心星球,这确实是一种快速提升即战力的有效手段。
紫极圣尊静静地听着,期间偶尔会插言问上一两个细节,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对星域事务的了如指掌。玄机均对答如流,偶有“难以启齿”之处,也表现得恰到好处。
待玄机说完,紫极圣尊沉默片刻,缓缓道:“血河新晋圣境,便有此等手段与野心,倒是不凡。其门下丹药,闻所未闻。道友可曾获得样品,或知其炼制之法?”
玄机苦笑摇头:“那丹药似乎与血河本源相关,门下弟子一旦身死或彻底失去抵抗,丹药便会自毁,或化为一道血光遁走,极难捕获。炼制之法更是核心之秘,无从得知。只知服用者,悍不畏死,伤势极速复原,更能通过吞噬对手精血快速提升修为,端的是诡异邪恶至极。”
紫极圣尊不置可否,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玄机坦然与之对视,眼神诚恳中带着期盼。他体内有林琅本源印记守护,加上自身转化后的血灵族特性,除非紫极圣尊不顾礼数强行以圣念深入探查其神魂最深处,否则难以发现异常。而强行探查一位来投诚的圣境,无疑是极大的羞辱与挑衅,以紫极圣尊的身份,不会如此不智。
片刻后,紫极圣尊似乎初步认可了玄机的说辞,或者说,天衍道宫残余势力的投靠与进献,以及可能获得的关于血煞门和那奇异丹药的信息,值得万法天宗出手一次。
“天衍道宫与我宗素有渊源,道友当年虽婉拒入宗,然香火情仍在。今道友落难来投,我万法天宗自不会坐视。”紫极圣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血煞门倒行逆施,强占道友基业,夺我故交传承,于情于理,我宗都该过问。道友所求,不过追回被夺之物与门人,此乃应有之义。”
玄机闻言,面露激动,起身再拜:“圣尊高义!玄机感激不尽!天衍道宫上下,愿为前驱,效犬马之劳!”
“道友请起。”紫极圣尊虚扶一下,“此事,便交由天刑副宗主与大长老走一趟吧。他二人修为精深,处事稳妥,足矣。”
他话音刚落,高台两侧的云雾一阵涌动,两道身影缓缓浮现。
左侧一人,身着玄黑长袍,面容古板严肃,不怒自威,腰间悬着一柄无鞘的青铜古剑,剑身斑驳,仿佛沾染了无尽岁月的杀伐之气。正是万法天宗掌管刑律的副宗主——天刑。林琅神念微触,便感知其自身修为约在二品三重天,体表同样笼罩着一层信仰之力凝聚的“铠甲”,虽不如紫极圣尊的凝练厚重,却也令其综合气息达到了四重天层次。
右侧一人,则是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头戴道冠、面容清癯、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手中持着一卷玉简,气息温和中正。正是执掌万法天宗传承典籍、负责弟子教化的大长老。其自身修为稍逊天刑剑尊相仿,在二品二重天,信仰之力加持下,气息稳稳踏入三重天门槛。
两位圣境!加上玄机,便是三位圣境战力!这等阵容,莫说施压,便是要平推刚刚一统、底蕴未稳的青曜星,也绰绰有余了。可见万法天宗对此事的“重视”,或许,更多的是对血煞门及其丹药的好奇与试探。
“玄机道友,有劳你引领。”天刑剑尊声音冰冷,言简意赅。
“此番便有劳两位道友了。”传功大长老则面带微笑,语气和煦。
“不敢,是玄机有劳两位道友。”玄机连忙还礼,心中却是暗凛。两位实权圣境出马,林琅的计划,算是成功引蛇出洞了。只是,这“蛇”的力道,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强上几分。
“既如此,尔等便早些出发吧。”紫极圣尊最后开口道,“玄机道友既入我宗,便暂领‘客卿长老’之位,待此事了结,再行安置。天刑,大长老,此行以查探、交涉、追索为主,非必要,勿起大规模冲突。但若那血河不识时务……我万法天宗的威严,也不容轻侮。”
“谨遵宗主法旨!”天刑剑尊与大长老齐声应诺。
很快,一支由两位圣境带领,包括数十名至尊境执事、近千名无量境精英弟子组成的队伍,在玄机的引领下,离开万法神山,通过跨星传送阵,朝着青曜星的方向进发。
飞舟穿梭于星海之中。林琅的那缕神念,在确认暂时安全后,悄然沉寂下去,将所见所闻尽数传回青曜星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