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直视着玄弥，目光之中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不是佛门弟子，所以不必以众生平等来践行。在他看来，千万人之性命定是要比一人之性命来的重要。
不等玄弥回答，一旁的僧人开口道：“众生平等。救一人是善，救千万人也是善。两者没有区别。我佛慈悲，入世染红尘，救赎众生。此乃救世。”
苏牧看向说话的僧人，说道：“大师如何称呼？”
“小僧玄慧。”玄慧是与玄弥同一辈的僧人。
“敢问玄慧大师，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一人不过是七级浮屠，救千万人是千万级浮屠。如此功德之差别，难道没有轻重之分？”
“既然功德无大小，救一人与救千万人并无区别，佛门弟子又何必以济世来论功德，再以功德立地成佛？”
苏牧看着玄慧，真诚发问。
玄慧双手合十，静思片刻之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是辩经之中“落败”的礼数。
苏牧看着玄慧，鞠躬还礼。
短暂沉默，玄弥缓缓说道：“苏施主此言有误。于小僧而言，救一人与救千万人并无区别。然而于一人而言，于千万人而言，众生求活。一人是欢颜仅是一人，千万人之欢颜则是千万人。”
“佛曰，众生平等。此言并非以人数论轻重。而是说，世间一切生灵没有高低之分，人与飞禽走兽并无差别。”
众人闻言，缓缓点头。
一众僧人皆是开口道：“阿弥陀佛。”
显然，玄弥一言便是如醍醐灌顶，让众人如梦初醒。
苏牧是曲解了众生平等的意思。也正因如此，才有后面的辩论。
“果然还是玄弥大师佛法高深。在下佩服。”
玄弥无喜无悲，开口说道：“苏施主说笑了。小僧愚钝，在场的诸位师兄定是比小僧更早明悟。”
苏牧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问，不知玄弥大师能否为我解惑？”
玄弥点头。“苏施主但说无妨。”
苏牧的目光扫过一众强者，他抬脚缓缓朝着大殿中央走去，众人也跟随着苏牧走向大殿中央。
他们隐隐有所感觉——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看。
佛像并不算特别的高大，比之冥洲无戒谷黑鼠活佛铸造的佛像，寒山寺的佛像矮了半截有余。
苏牧抬头，正视着佛像。“佛曰，慈悲为怀。先前，我曾问过玄弥大师一个问题——佛门中人是否染血？而今，我还是一样的问题。佛门当真不曾染血吗？”
要说，苏牧是在请教玄弥，还不如说他是在质问佛门。
苏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注视着佛像的无比坚定的眼神就是答案。
可这一次，玄弥又会如何回答？
人群之中不少人嘴角弯起，带着冷笑。作为九洲中成名的强者，又或是一族一宗之内地位尊贵之人，他们知道的内幕很多很多。
既然被称之为内幕的事情，那就不应该明说，也不应该发问。
大雄宝殿之中出奇的安静，烛火的光芒幽幽晃动，将众人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有趣，我就知道有苏牧在的地方就会有好戏。还好我下午来了。”莫星渊轻摇折扇，眸中闪着光芒，嘴角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不仅仅莫星渊，所有人都带着疑惑看着苏牧，他们不知道苏牧究竟想做什么。
越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越会对热闹充满好奇。
“阿弥陀佛。”忽然间，众僧齐声开口。
他们都应当知道一些，知之不详却还听过一些内幕。
“苏施主所问，小僧无法回答。”玄弥还是开口道。
苏牧讥讽地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玄弥大师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面对苏牧直视的目光，玄弥心中叹息，神色却从未改变。
解释是一种掩饰，所以玄弥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无遮大会本该是辩论佛法，如今却成了现在的闹剧，成为了苏牧质问佛门的闹剧。
“佛门弟子万千，亦是有屡教不改的恶僧。”玄慧开口道，“此等恶僧入世为祸，血债自然不能算到佛门的头上。苏施主若是没有证据，就想要污蔑我佛门，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也要给我佛门一个交代。”
“好好好。”苏牧拍手，极为嘲讽。“据我所知，杀人染血的可不是佛门的恶僧，而是你们佛门堂堂正正的弟子。现在，玄慧大师想要证据，那我就拿出证据，只怕你不承认。”
玄弥心头一惊，暗中看了玄慧一眼，指责他不该这么冲动。
玄慧也清楚自己刚才的行为竟是让佛门弟子踏入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苏牧微微运转灵力，灵魂苦海翻涌，海浪声出现在耳边，一团金光从苦海之中缓缓升空。
金光亦是环绕在苏牧的周身，显得无比神圣庄严。
“佛门金光，他怎么会拥有佛门金光？”
“苏牧可不是佛门弟子，难道他也修行了佛门的秘术？”
“玲珑书院收藏秘术诸多，能够修行出佛门金光也不足为奇。”
众人纷纷惊骇，更为惊骇的是在场的僧人。
大道至简。佛门金光是佛门之中最为简单的秘术，却也是最难修行的秘术。下限很低，上限也很高。
可若是没有对佛法的感悟，没有经年累月地修行，一定是修行不出佛门金光的。
玄弥用了一年的时间，修出了佛门金光。这已经是佛门中的佼佼者。
因而，玄弥清楚若是眼前的金光属于苏牧，可想而知苏牧对于佛法的领悟是多么的深刻。
毕竟，苏牧成为玲珑书院的弟子满打满算才是两年。
而苏牧释放的佛门金光是如此纯净，甚至压制了玄弥所拥有的金光。
“苏施主，与我佛有缘。”玄弥说道。
面对此等天才，佛门最是喜欢将其纳入门下，剃度出家。
苏牧想着无戒谷的遭遇，怪异地笑道：“还真是挺有缘的。”
下一刻，苏牧所释放的佛门金光之中出现了一座残破的寺庙，出现了一轮残缺的圆月，断壁残垣之中是断裂的佛首，倒塌的佛像，疯长的野草，还有那堆积成山的森森白骨！
顿时，无声的哀嚎化作了阴风阵阵，回荡在大雄宝殿之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