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白梵在老宅的桃花阶前静坐了许久。姑母白若云藏在岁月里的牺牲,像一块灼热的炭,既熨帖着他的心,也带来沉甸甸的灼痛。直至晨光熹微,将满阶落桃染上清露,他心中翻涌的波澜才渐渐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有些重担,既然已被揭示,便只能背负着前行。他想起林汐瑶昨日所言——“有些答案,或许就在你身边。”于是,他循着记忆中最安宁的气息,来到了城南的桃林。
桃林的风,裹着满枝粉白,簌簌落在青石小径上。
老桃树下,白梵闭目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魄铃。他身侧,林汐瑶正低头擦拭剑鞘,金红微光顺着她的指尖流转,与桃林的清芬悄然交织。他的幻听今日格外温和,只是偶尔掠过一丝细碎的外维音节,很快就被林汐瑶的呼吸声压了下去。
“汐瑶,你说这桃花落了,会去哪里?”白梵轻声问,耳尖泛着淡淡的蓝白微光。他能闻到花瓣的甜香,能听到花瓣坠落的轻响,却看不见那成片的粉白,心里难免有些怅然。
“落在土里,化作养分,明年再开。”林汐瑶放下剑,抬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花瓣,指尖的温度轻轻落在他的皮肤上,“或者,被风带走,落在有人需要的地方。”话音刚落,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淡粉色的布裙,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满了新鲜的桃花瓣,跑起来像只翩跹的粉蝶。她是附近居民家的孩子,名叫阿桃,时常来桃林玩耍,见过几次林汐瑶和白梵。
“林姐姐,白哥哥!”阿桃跑到他们面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里满是笑意,“你们又来桃林啦?我摘了好多桃花,送给你们!”林汐瑶笑着点头:“谢谢你呀,阿桃。这些桃花真好看。”阿桃却摇摇头,把竹篮递到白梵面前,声音软软的:“这是给白哥哥的。我娘说,白哥哥看不见,桃花是粉色的,最好看了,放在铃上,白哥哥说不定就能看见了。”白梵愣住了,指尖顿住。他能感觉到竹篮递过来的方向,闻到更浓郁的桃花香,心里像是被一片最柔软的花瓣轻轻撞了一下,暖意随之漾开。他循着香气和声音的方向,缓缓伸出双手,先是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竹篮边缘,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捧住。篮内,柔软的花瓣带着晨露的微凉,轻轻蹭过他的指腹。
“谢谢你,阿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的心意,白哥哥收到了。”阿桃笑着拍手:“白哥哥,你把桃花放进你的铃里试试呀!我听说,星斗铃能记住颜色,说不定它会告诉你,粉色是什么样子的。”林汐瑶看着他动容的模样,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她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握着竹篮的手背稍作安抚,然后才柔声道:“我来帮你。”说着,她抬手解开了他腰间的魄铃,将篮里的桃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铃身的镂空处。花瓣落在铃里,与蓝白微光交织,泛着淡淡的粉晕。
“好了,试试看。”林汐瑶将魄铃重新系回他腰间,指尖轻轻拨动铃坠。
“铛——”
银铃轻响,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反而格外柔和,裹着桃花的甜香,与整片桃林的能量、林汐瑶的御魄之力共鸣着。白梵感到Nt标记传来一阵温和的嗡鸣。
随即,他眼前的黑暗中,蓦地闪过一抹朦胧的色彩。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我看到了。”白梵的声音因难以置信而颤抖,眼底迅速泛起泪光,“是粉色……暖暖的,很好看。”林汐瑶的眼眶也红了,她握紧白梵的手,金红微光与他的蓝白微光紧紧交织:“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到的。”阿桃也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白哥哥看到粉色了!我就说星斗铃很厉害嘛!”她跑到白梵身边,拉起他的另一只手,“白哥哥,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我还来给你送花瓣,让你看看更多的粉色!”白梵点点头,用力回握住阿桃的小手,又握紧了林汐瑶的手。他能感觉到,这抹暖色不仅映在他的“眼”前,更刻入了他的魂灵。那是孩童纯真的心意,是恋人温柔的守护,是桃林的慷慨馈赠,是他残缺世界里,最动人的补偿。
耳边的幻听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铃音、花瓣坠落的轻响、阿桃的笑声,还有林汐瑶平稳的心跳。白梵闭上眼睛,再次“看”到了那抹粉色,它像一束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无论未来多么艰难,只要有这些温暖的陪伴,他就能勇敢地走下去。
风又起,桃花簌簌落下,落在三人的肩头、发间,落在白梵腰间的魄铃上。铃音再次响起,与桃林的共鸣愈发强烈,那抹粉色也愈发清晰,仿佛要融入他的魄海,成为他永恒的记忆。
阿桃的桃花笔记:
(纸页是裁剪过的粗纸,字迹歪歪扭扭,画着好多小小的桃花和星斗铃)今天我给白哥哥送桃花啦!
白哥哥看不见,娘说粉色是最好看的颜色,桃花是粉色的,所以我摘了好多,放进白哥哥的星斗铃里。
林姐姐帮我把桃花放进铃里,铃一响,“铛”的一声,白哥哥就说他看到粉色了!他好开心,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林姐姐也笑了。
娘说,星斗铃是宝贝,能记住最好的东西。桃花最好看,我的心意最暖和,它们跑到铃里,白哥哥就看见啦!
我明年还要给白哥哥送桃花,还要送杏花、梨花,让白哥哥看到更多的颜色。
白哥哥的铃真好听!桃花落在上面,铃音就带着香味啦!我猜,白哥哥听到的声音,现在一定也是粉色的。
纸页末尾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
希望白哥哥永远能看到粉色,希望桃花永远开,希望铃音永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