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柔妃就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微微抬首,正对上皇太后那冷若冰霜的目光。
见此,她心中一凛,又赶忙垂首,恭恭敬敬地跪着。
皇太后轻蔑一笑,发出一道掷地有声地质问:“柔妃,你可知罪!”
柔妃诧异抬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站立的“暖妃”,惶恐回复:“皇太后,妾身不知,还望皇太后明示。”
皇太后闻言,不屑地送了一个评语:“果然是个榆木脑袋的,皇上以后挑妃子,还是找个通透人,说着累。”
“今日,哀家就给你料理了这个没眼色的玩意,往后你找个能主事的妃子,管管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侧眸望向故作虚弱的帝王,语重心长道:“后宫关系着前朝,闹腾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晟景琛眸色淡淡地瞥了柔妃一眼,便收回目光,恭敬附和:“这次便劳烦母后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地上的女子早已血色尽褪,心中慌乱,忽觉大祸临头。
她也难得聪明起来,忙开始认错:“皇太后恕罪,妾身妾身不该惊扰皇上歇息,往后若无宣召,绝不会踏足福宁宫半步。皇上,皇太后,妾身知错了……”
然而,皇太后却冷笑一声,打断道:“你当哀家说的是这个?你身为三皇子生母,皇上怜惜三皇子,才将你破格晋位为妃,意在让你悉心教养三皇子,可你如今却连自己的孩子都哄不住,任其行事。”
柔妃顿时花容失色,膝行向前抓住皇太后的裙摆:“皇太后,三皇子年纪尚小,妾身不愿待他过于苛责,往后定对他多加管教,让他莫扰皇上。”
原本安静下来的三皇子,也在此刻,重新嚎啕大哭起来。
皇太后嫌烦,挥了挥手,立刻有老嬷嬷上前,强行将三皇子从柔妃怀里抢走。
她继续无情道:“你哄不住,自然有哄得了的人,皇上膝下稀薄,才三个皇子,品性极为重要,父子相背,更是危及江山社稷。”
“你此话当着皇子的面说,已有挑拨之嫌。他不懂事,还可以教,生母若愚昧糊涂,在皇家便没有留的必要了。”
皇太后的话语冰冷决绝,字字如钉,将柔妃那娇弱的身子震得瘫软。
“皇太后,妾身没有,妾身没有…”
年轻女子立马喊冤,并转移目标,紧紧扯住帝王的衣袖,哀求道:“陛下,臣妾已知错,求您开恩,不要怪罪臣妾将三皇子带来打扰您。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恳请陛下看在三皇子还不满两岁的份上,不要让我们母子分离!”
然令她未料到的是,等待她的只有帝王冷情之举。
只见晟景琛冷漠地抽回衣袖,并将她踢倒在地:“朕虽忙于政务,但后宫之事并非一无所知,柔妃,你若安分守己,朕自然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心思恶毒,谋害朕的子嗣,竟连亲子都不放过,朕留不得你。”
说着,他侧目睨向一旁的老嬷嬷。
老嬷嬷心领神会,立即撸起三皇子的衣袖查看,那莲藕般的小胖臂赫然出现两三个紫黑色的印记。
皇太后目睹这一幕,微微斜眸瞥向帝王,心中郁气更甚。
而柔妃瞳孔骤然一缩,仿佛失去理智般大喊争辩:“陛下,这不是臣妾干的!分明是有人陷害臣妾……”
这时,帝王已然毫不留情的下令:“传皇太后懿旨,将柔妃降为粗使宫女,送往浣衣局,拖下去。”
柔妃的哭喊声响彻整个福宁宫,伴随着帝王寒若冰霜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宫外。
小以宁早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瞪大了眼。
不说柔妃当众狠心掐自己儿子之事,就是皇太后会为舅爷爷出手,也够让她傻眼,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太子是命丧于舅爷爷之手。
而她眼前的“母子情深”的戏码,并未就此停歇。
待柔妃的求饶彻底听不见后,皇太后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皇上果真爱惜名声,竟等着哀家替你收拾这柔妃。”
帝王言不由衷地道了声谢:“还是母后体恤儿臣。”
皇太后:……
晟景琛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随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三皇子,温声呼唤道:“鹤儿,到父皇这儿来!”
然而,三皇子依旧对他充满抗拒,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予,只顾躲到老嬷嬷怀里哭闹不休。
晟景琛:……
皇太后在一旁火上浇油道:“皇上,你天生子嗣缘浅,还是莫强求的好!”
随即,她也瞧向被“暖妃”抱着的小以宁,向她伸手:“乐安郡主几日未见,倒是愈发喜庆,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可惜小娃如今身肩重任,她垂眸瞥了一眼“暖妃”正常的胸膛,连忙摇了摇头。
正当她寻找措辞拒绝时,帝王已替她找好了理由:“这孩子方见母后训人的模样,心中正怕着,母后还是莫要为难她!”
皇太后:......
老妇人侧眸瞪了帝王一眼,站起身,口是心非地关切道:“皇儿累了一日,想来也是乏了,还是早些歇息罢。至于乐安郡主就不要长留于宫中,无孩童陪她玩耍,还耽搁了家人难得相聚的日子。”
言罢,她也懒得多留,抿起薄唇,再次瞧了一眼小以宁,便留下三皇子,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福宁殿中终于恢复空荡,小以宁也被“暖妃”放了下来。
她一落地便跑向失去母亲的三皇子,试图逗他开心。
实际上,书中描写的这位未来的帝王也早早失去了生母,虽未写缘由,但想来情况与这次类似,是被细心的舅爷爷发现她虐待自己的孩子。只不过她此刻是被罚去洗衣服,或许已步于生命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殿内唯二的两个大男人的谈话飘入她的耳畔。
“暖妃”见四下无外人,又一次摊开自己的外衫,毫无形象地斜倚在卧榻之上,调侃道:“老头,我还以为你还会将这柔妃留到二皇子长成,没想到处理的倒挺快!”
晟景琛眉眼未抬,重新持起茶几上的书卷,漫不经心地回应道:“裴大福虽未查明给鹤儿下毒之人,但朕心中已有计较,后宫之中从不缺磨砺阿彘心性之人。”
他微微侧眸,目光慈爱地瞧向已经忘却烦恼的三儿,又开始第三次耐心地尝试:“鹤儿,到父皇这儿来。”
这一次,由小以宁牵着,小娃并没有抗拒,他好奇地端详父亲片刻,便欢快地说道:“父皇,鹤儿想要小解呢!”
言罢,小娃便不等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径自蹲下身子,地上随即留下一滩水渍。
晟景琛:......
小以宁:(+_+)?这书中的帝王似乎并不聪明啊!
福宁宫内,随即响起帝王的爆鸣声,“裴大福,还不给朕进来!”
宫外惊起一群飞鸟,如同帝王刚升起的父爱,瞬时消散。
三皇子前前后后在福宁宫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被他亲爹送到宸妃——二皇子的生母处。
而被小以宁原本暂时相让出去的帝王恩宠,亦是重新回归至身上,并带着乖巧的赏赐,被“暖妃”送出皇宫。
“暖妃”望着通往自由的大门,泛着向往的目光,但他瞧见小娃身后的一连串赏赐,又有几盘大金元宝亮瞎他的眼,那神情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暗自咽了下口水,开口道:“小丫头,与天仙子说一声,老头已经说了,待我帮他揪出所有逆贼,这药谷便能归来。”
所有逆贼?
这应该是忽悠人的话。
小以宁抬头对上此人清澈单纯的眸光,便见他妩媚地摸了下鬓发,悄声说道:“快了,方才与你去了一趟浣衣局,有人给我递了张纸条。”
话音一落,小娃就收到今日份的第二颗“媚眼”,来源不同,猛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忍着心中恶寒,抖了下激灵,伸手推开这伪女人,控诉道:“你硌到我啦!”
“暖妃”眼眸低垂,凝视着放在胸前的小胖手,心中又是一阵闷气,无奈的劝道:“小丫头,你不知道你娘的馒头多好用,不硌手还能吃。”
小娃丝毫不买账,回怼:“你不吃!”
“暖妃”:(*  ̄︿ ̄),这个臭丫头还较上劲了!
小以宁:o(一︿一+),任何时候浪费粮食都是可耻!
四目相对中,“暖妃”率先败下阵来。
他轻咳一声,糊弄道:“这还不是老头,每日那么多菜,一道只吃几口,着实浪费,我看不下去帮他吃完,这馒头就被先搁置下来。小丫头放心,以后定不会如此。”
小以宁听到这敷衍至极的保证,立刻露出“你骗小孩”的生气表情。
一大一小在临近宫门口之地,为了一个馒头再度僵持起来。
就在这之际,宫门处出现一队侍卫,从远至近,向他俩靠近,为首之人还是小以宁的老熟人吴绍鸣。
“暖妃”如瞧见救星般,连忙无助地喊道:“吴统领,过来帮本宫将乐安郡主送出宫,这个小丫头竟想吃我馒头。”
小以宁:......
吴绍鸣:......
天降大锅砸到小娃头上,她嘟着嘴转头望向那侍卫头头,就见他眼角猛烈抽搐一下,目光也落在了她胖乎乎的小手上,抑或是那伪装女子的伪胸膛上。
小以宁立刻小手一指,将锅甩了过去:“暖妃,他盯着你看呢!”
吴绍鸣急忙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拱手回应:“是,暖妃娘娘。”
然此刻,“暖妃”也起了逗弄之心,对着小娃说道:“小丫头你不懂,这男人就好这口。”
言语间,他将小娃放回地上,挺了挺有累赘的胸膛,有感而发道:“多亏了皇上,我才能大变样呢!”
小以宁仰起头,望着那不甚协调的胸部,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附和道:“没错!”
吴绍鸣尴尬地别开眼,上前对小娃行礼道:“郡主,卑职送您出宫。”
“暖妃”又开启妖妃模式,拿着锦帕对着吴绍鸣甩了甩,一阵醉人的香风迎面扑去。
她用酥媚入骨的声音柔声道谢:“真是多谢吴统领了,妾身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接着,她略弯下腰,手欠地戳戳小娃的小圆脸:“后会有期,小丫头!”
小以宁:→_→,真是演上瘾了!
“暖妃”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无视着小娃气鼓鼓的控诉小脸,转而向吴绍鸣投去一个娇媚的笑容,随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以一种婀娜多姿的姿态款款离去。
这全程,吴绍鸣始终低垂着眼帘,不敢轻易抬头直视,却“暖妃”即将转身消失于宫墙转角之际,突然侧眸注视着那人的背影。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蓦地响起一道炸雷。
一直关注他的小娃见此情形,天真的问道:“吴统领,你喜欢暖妃吗?”
吴绍鸣心中猛然一颤,忙回道:“卑职不敢!”
小以宁似懂非懂地点头,“哦,不敢喜欢呀!”
吴绍鸣:......
男人的脸色急转直下,刚欲好好解释一二,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小丫头已经向宫门口跑去。
她高兴地大声呼喊:“大舅舅.....”
王诚处理好天山的事宜,便乘着外甥女的马车,早早的在宫门口等候。
他望着飞奔而来的小娃,扬起如浴春风的温和笑容,缓缓蹲下身子,展开手臂,嘴里还不忘温声叮嘱:“晴姐儿慢些,莫要摔了!”
小以宁猛扑到老男人怀中,随即得瑟地指向身后一连串的赏赐,洋洋得意道:“大舅舅,晴姐儿有银子带你去吃好吃的啦!皇太后赏了晴姐儿好多金元宝哟!”
王诚:……
老男人脸上笑容凝固,他无语地瞧向怀里的小娃,颇为无奈地唤道:“晴姐儿,大舅舅有银子的,无需用晴姐儿的银子。”
小娃听到此言,便转换话术,她泛起灿烂笑颜,奶声奶气地回道:“可晴姐儿想孝敬大舅舅哟!”
王诚的心瞬间被这小娃的甜言蜜语俘获。
他失笑地抱起小娃,侧眸注视着她,假意沉吟:“嗯……那大舅舅就等着晴姐儿的孝敬,不过这几日还是先由大舅舅带晴姐儿去吃好吃的。”
随即,他便话锋一转,蹙眉可惜道:“只不过今日,晴姐儿家中有事,大舅舅无法带你与你娘出去玩了。”
有事?
难不成是林以诗上门了?
小以宁诧异抬眸,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老男人对她露出无奈笑容,便侧眸望向马车,“方才大舅舅还接到一人。”
小娃顺着他的视线瞧去,便见一小少年的脑袋,探出马车对她憨憨笑着。
小以宁:⊙▽⊙
“虎哥儿,你咋出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