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得很快，眼看来到五点半，离祭祀开始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
忙碌的蛇人们空闲下来，安静地站立在祭坛旁边。
顾意被遇星州叫去商量事情，不得不离开。
莫沫独自坐在草地旁边，陪着鹿冥。
她望着被绑在石柱上的祭品，呢喃问道：“这场祭祀真的能复活死去的人吗？”
“不会。”鹿冥回答，语气笃定。
莫沫移动头颅，目光落在远处的遇星州身上，即使不用特意去感受，她也能察觉到遇星州身上那股激动、期待的情绪。
“星辉首领和他妹妹的感情还真是深，但是，用那么多人的命去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实在过于残忍。”莫沫冷声道。
鹿冥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残忍，但是能理解他。”
莫沫抬头看他，诧异道：“啊？”
鹿冥平静的眼眸，随着升起的微光荡碎开来。
他看着远处，说道：“如果某个很重要的人死亡，当我得知有复活的方法，也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莫沫觉得自己的搭档三观歪了。
她必须纠正他。
“鹿冥，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对你重要的人并不想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来复活自己。”莫沫神色严肃道。
鹿冥收回视线，目光停驻在莫沫身上良久。
“对啊，她不希望。”鹿冥忽而笑了起来，声音遥远，“所以，不会有她独自死亡的那一天。”
莫沫感觉话题不知歪到哪里去了，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收，咱们聊点开心的，比如这次回去后，我准备休假。”
“要回基地吗？”
“是啊，可以见到大家了。”莫沫笑起来，“也不知道半年多没见，大家想我没有？”
不管是何种时候，她的微笑都带着莫名的魔力，让人的心情不自觉跟着愉悦起来。
沉重的情绪消散，鹿冥想了想，道：“你不拉着他们训练，应该是想你的。”
莫沫和鹿冥一样，有时会负责训练新加入的佣者。
别看她平时一直嘻嘻哈哈，训练手段比鹿冥还要严苛。
在她手里训练前还是生龙活虎的，训练后，一个个如同走了一遍地府，要死不活。
大概跟死人的唯二区别在于，鼻子有气，身体还能保持37度的体温。
莫沫摇头：“我从王庭休假，怎么可能还上赶着给莫叔干活，肯定天天躺床上睡懒觉，不到十二点，绝对不起来。”
天天熬夜，作息不规律，头都要掉秃了。
这么想着，莫沫有种从空间里拿出防脱生发液的冲动。
可惜，职能被封，无法开启空间。
“莫沫。”鹿冥叫道，语气夹杂着一丝不安，“在没有找到对顾意出手的机会时，不要太靠近顾意，避免被他的态度蒙蔽。”
鹿冥知道莫沫和顾意的过往。
但却不是从莫沫口中听到的。
大多数是他从莫武淮的口中打听到的信息。
而鹿冥，从很久以前就认识顾意，这人的心思藏得很深，迷惑性强，难以捉摸。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牺牲许多人，和遇星州的性格不遑多让。
残忍且疯狂。
鹿冥能看出来顾意对莫沫有种占有欲，但是，又不会限制莫沫的行动。
这种反应，完全就是对他宠爱的实验体会作出的反应。
上一秒对你温柔微笑，下一秒朝你身体里注射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实验液体。
鹿冥怕莫沫被顾意的演技迷惑。
莫沫听着鹿冥的话，坚定地摇头，道：“不会，我一直知道自己和他真正的关系。”
只是，还有一个更大的仇恨在莫沫的心里。
而顾意知道这个秘密，莫沫才会一直没有对他下手，避免暴露真实的身份。
这个秘密，鹿冥并不知道。
莫沫也没法儿跟鹿冥说，这也是她能理解鹿冥同样瞒着自己事情的理由。
不坦诚的人没法要求另一个人对自己毫无保留的。
鹿冥垂眸看坐在地上拔草的莫沫。
从某方面来说，莫沫才是最清醒的人，她会跟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走，基本不会受到其他感情的影响。
但，“基本”不代表没有，鹿冥的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点渴望。
想要成为莫沫的影响，想要成为莫沫的弱点。
鹿冥自私地想着。
原本，他就是这样一个阴暗的人啊。
毕竟，顾意教导的人要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用一层皮包裹了起来，对着心爱的人，露出现在这副温柔的模样。
“那就好。”鹿冥藏起所有点情绪，含笑说道：“等你回去，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莫沫想了一下，回答道：“铁板鱿鱼须，麻辣鱼……”
一连报出七八道菜名，莫沫才意犹未尽地停住嘴巴。
“好。”
远处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脑内私密聊天。
莫沫停住拔草的动作，目光投向祭坛。
黑雾消散，月光破开云层，亮着的光辉洒落在祭坛，像是一条开启深渊的信号。
“呜呜……”角落里披着斗篷的一众身影再次吹响呜咽的号角声。
蛊蝶翩翩飞舞，洒落鳞粉，染上月光的银辉。
那些紧闭双眼的祭品突兀地睁开眼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低吼。
遇星州缓步走向祭台中心。
周围的蛇人弯腰，恭敬地朝拜。
月光与摇曳的烛火交织，一同汇聚在他的身躯，遇星州伸出手，摘下一直披在身上的斗篷。
如瀑的银发倾斜下来，额尖点缀着红色蛇形图腾。
眼尾，染着一抹银色的胭脂，微微上挑，碧色色竖瞳闪烁淡淡流光，目视前方。
遇星州就这样穿着一件繁复花纹织成的长袍，袍脚随风翻飞，浑身散发出一股妖媚却又尊贵的矛盾气质。
他伸出手，唇瓣中间抹着一道银色直线，随着嘴唇的动作一张一合：“祭祀开始。”
遇星州发出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低沉而悠远。
此刻，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莫沫也是，她失神地看着祭台中央的身影，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如果我的妹妹能够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星州哥……”
这些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久远的记忆开始破开封印，浮现出来。
小小的身影，穿过种满碧绿的山坡，望着在悬崖边等自己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喊道：“州州，对不起，我来晚了。”
身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朝她递出刚摘下的开满鲜花的桃树枝：“小梦，你好慢啊。”
明明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十分开心。
那么多年过去，莫沫几乎要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遇星梦。
州州，不，应该是遇星州为她取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