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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科利洋行。

刘勇强藏了起来,却不是藏在深山老林里,而是像某些革命家一样,藏进了厦门租界。

跟他担忧的一样,3000门大炮的货压在手里,科利的财政负担极重。而且他还按照刘勇强的建议,又囤积了大批军火,已经订了货。有一批是法国淘汰的各种型号的旧式火炮,从岸防炮到舰炮都有,更多还是旧式步兵炮。还像欧洲,主要是英国和法国的兵工厂下了大量订单,他相信刘勇强,因为对方付定金了。他以为刘勇强肯定能帮他打通中国官方的庞大渠道,让他大赚一笔。

结果3000门大炮都没能出手。

跟刘勇强想的不一样的是,科利却暂时没有破产的风险。茶园计划很吸引英国投资者,几个银行家联合贷款,还派来了监督。那位监督甚至亲自去查看了茶园,虽然是装成女人去的,确定科利通过代持协议间接拥有这些茶园和茶园的收益,茶树正在生长,几年后将成为印钞机,这让银行家兴奋不已。

银行家们的支票不断汇到厦门,支撑着科利岌岌可危的财政状况。

另外还有一件事,无心插柳的银行竟然异乎寻常的受欢迎。银行这个行业当然赚钱,可真正赚钱的只有罗斯柴尔德那种顶级银行家,他们通过包销政府债券,获得超额收益。普通中小银行,在欧洲那种充分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利润并不比其他商业更有吸引力。

至少在英国,几百家银行竞争,将借贷利率拉的很低,确实让工商业从中受惠,却让银行无利可图,只是在可靠的银行家手里,银行能够控制风险的话,收益相对稳定,不像其他商业,受市场波动影响那么大。

恰恰东方市场,就是这种波动极大的市场,很多人一夜暴富,又一夜破产。这种刺激感是科利这种冒险家追求的,银行那种放贷吃利息,靠算账赚钱的产业,他不懂,也不太感兴趣。

所以科利银行只是一家小银行,总资本十万银元,其中刘勇强出资五万一千元,刚好控股。科利占了三成,剩下的是小银行家占股。

这位小银行家在一家中等银行里当了很多年学徒,银行业的学徒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这个行业非常保守,实行传统的学徒制,招收的学徒基本上都是跟银行业有关系。小银行家的父亲曾经在英国财务部门任职,结识过一批银行家,才将他送进这个圈子。

小银行家现在成了那家银行的合伙人,同时被派到了东方,或许如果不是需要他这个年轻人来东方,他还不会这么快就成为合伙人。成为合伙人后,他每年都有几百英镑的丰厚收入,让人艳羡不已。

小银行家来到东方后,科利跟他提出开设银行的建议,对方进行了详细考察,认为这个国度简直是开办银行的天堂,因为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这里还没有一家像样的银行,他参观过几家开办不久的欧洲银行,认为都是些外行人,丽如银行,渣打银行的经理都不够专业,就像新大陆的银行家一样,是小银行家眼里的‘外行人’。

于是银行很快成立,依靠这里没有任何限制,没有一家英格兰银行那样的中央银行干涉银行的商业活动,也没有各种银行业立法打击银行家的投机活动,小银行家的业务扩展的非常快。

他进口了印钞机,开始印刷银行券,这项业务他投入大量精力,在香港、广州、福州、上海等开放口岸迅速成立了分行进行推广。还开发了汇兑业务,招募了大批买办,去跟中国的金融机构对接。

半年内,银行获得了大笔的现金流,他现在正在积极筹备其他分行,因为英法联军为他们这些‘诚信’的英国商人,打开了更多口岸,天津、南京、武汉、牛庄都需要开设分行。小银行家野心勃勃,他要垄断中国口岸之间的汇兑业务。为此他正在积极联系,在各个口岸之间修建一条电报路线。

“这位就是我们的小银行家,他叫乔治·胡德。”

科利将小银行家介绍给来访的大股东刘勇强。

刘勇强见到的是一个身材不高,偏瘦弱,穿着笔挺西装的二十五六岁年轻白人。对方的头高高昂着,却不是为了看见刘勇强的脸,而是强装傲慢。

“你认识罗斯柴尔德吗?”

刘勇强问道。

“当然认识。”

“那摩根呢?”

对方摇了摇头,少许惊慌。

“其实我也不认识。”

刘勇强哈哈笑道。

对于小银行家的傲慢,刘勇强并不在乎,他已经从科利口中知道了小银行家的能力。这是一个热情洋溢,行动力很强的年轻人。他是自己的合伙人,但也是给自己赚钱的打工人,他才是大股东。

自己这个合伙人到来后,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

会上小银行家描述他野心勃勃的许多待开展业务,刘勇强大半是听不懂的,不由纳闷,他一个21世纪的人,怎么会听不懂19世纪的商业业务。不过术业有专攻,此时如果是一个机械师跟他谈怎么开车床,他照样一头雾水。

小银行家要求刘勇强履行一个合伙人应尽的义务,希望刘勇强能帮忙吸收更多的股东,他很自信科利银行有能力长期提供7%以上的股息。

“你不是都开始印钞了吗?”

“钞票并不是资本,那是我们的信用。印钞是需要保证金的,虽然没有一个中央银行监督我们,但请相信我,充足的资本金是银行制胜的关键。滥用信用的家伙只会破产。”

“当然,我当然知道那是信用,是要承诺兑现的。”

刘勇强言不由衷的说道,不过他可以帮忙吸引股东,这样可以分摊对方的股份。

小银行家还希望利用他的人脉为银行推广业务,他最看重的是希望刘勇强能打通跟政府的关系,银行可以为大清国政府提供融资服务。如果对方能拿出抵押品的话,他甚至可以帮忙在伦敦市场上发行债券。

为清廷发国债?

刘勇强感到一种不协调的气质。

询问利息,对方说可以压低到10%的年息。

“股息7%,年息10%,这利润率也不高啊!”

“错了。如果他们接受银行卷结算的话,利润率可以达到100%。”

“怎么可能?”

小银行家给刘勇强科普了一下资本的膨胀原理,银行可以将10元的资本金印刷出100元贷出去,10%的利率得到的是10元的利润,10元资本金对10元利润,正好100%。

现金通过银行印钞,资本金膨胀了十倍!当然,前提是掌握了发钞权的情况,他发现这里没有人干涉银行这么做,所以相当于每个银行都有发钞权力。

小银行家只是举个例子,即便是在英国,银行的利润也往往超过利率。因为如果两个客户通过银行进行结算,双方都在银行开设户头,双方交易甚至都不用发生实际的资本转移,只是进行账目记录,就能收取一笔费用,银行经营的是信用。货币只是银行的会计单位。

明白了,这银行简直就是一头现金奶牛。

在小银行家的犀利言辞下,刘勇强答应了履行合伙人义务。

接着跟科利谈生意就轻松多了。科利现在的主要目标放在茶园经营上,刘勇强通过太平村开拓了远超十万亩的茶园。一共208个太平村,虽然都在深山老林中,可每个村子都能轻松开辟出一千亩茶园。刘勇强离开之前,科利已经雇佣了三个机械师进入某个太平村,一个老师傅,两个学徒。他们现在人就在厦门,刘勇强找了几个炒茶的老师傅,在这里帮忙,机械师会记录炒茶的每一个动作,然后设计出取代人工的机器。

另外科利的兵工厂也初具规模,正在试制青铜大炮,这项业务他非常不看好。刘勇强迟迟打不开供应清军的市场,别说兵工厂能不能生产出合格的大炮,就算生产出来了,也根本没有销路。幸好这座兵工厂只是造船厂的一部分,现在造船厂的业务已经开拓了一些,不是造船,而是维修。往来中国的商船如果坏了,科利香港工厂是最好的维修工厂,暂时还没有竞争对手,香港有几家英国人和中国人开的造船厂,规模都太小。

茶叶从种植到可以生产,需要三四年时间,这三四年中,科利都可以从银行得到长期的资金,所以这几年内,他还会很紧张,但不会破产。

这点他很有信心,现在整个伦敦的银行家都相信他在中国开辟了大量茶园,没法不信,他还办了几百个中国学生的学校呢,足以证明他跟中国官方的特殊关系。在这点上,一些大贵族都非常敬佩他,甚至英国外交部门都找过他,希望他跟中国上流人士成功的私人关系,能帮助大英帝国深度开拓这个国家,让大英帝国在中国的利益可以超越法国和其他的竞争对手,尤其是俄国。

科利暂时对公务没有兴趣,所以回绝了外务部门的邀请。

“接下来我会在这里待几个月时间。我会尽量帮助你们的业务上一个新的台阶。”

刘勇强自信满满,他来这里避祸,可不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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