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容容的事呗，上次说的没起作用吗？”
老张不紧不慢的泡着茶，接着就把一个小小的婚纱杯推到了陈兴国面前。
陈兴国的眼神有些飘忽，手下意识就摸向杯子接着。抿了一口。
然后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烫？！”
老张一脸无奈。
“你呀，刚泡的茶水能不烫吗？说吧，那个叫什么来着……”老张敲着敲额头，“哦，对汪洋是吧，没有回应吗？”
陈兴国沉沉地叹了口气，手指不停的转着面前那只小小的紫砂杯。
然后又把它捏得紧紧的，仿佛是要捏碎一般。
老张很快给他续上了茶。不过这一次倒没有往嘴边送。
“容容那边好像还是老样子……”陈兴国的语气有些迟疑，远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果敢坚决。
“不是说那小子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吗？”
“我疑惑的就是这一点，”陈兴国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张，“你想想之前他甚至为了容容，要把Ait所有的股权让出来， Ait现在估值可是超过五百亿，他自己独占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份，你觉得他是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对面的老张瞬间就不说话了，手轻轻在下巴上摸了几下，目光转向窗外。
“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问题啊，会不会是容容跟他说了什么？”
“唉……”陈兴国又叹了一口气，接着抓起紫砂杯猛的灌进嘴里。
接着继续说道：“要不然就正式给他介绍几个对象？总不能就这么由着他。”
陈兴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语气中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丝无奈。
老张缓缓放下茶杯，身体也微微前倾：“试试就试试吧，就怕是容容跟那小子说了什么，按照你说的，他不应该无动于衷。”
“不过你也不用愁眉苦脸的，以容容的条件，燕京这个圈子里还不是随她挑，我们只挑最好的，到时容容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
老张的语气倒是干脆利落，处处透着现实的味道。
陈兴国微微点头，只不过动作有些迟缓。
老张的话道理是有的。
本来这也是陈兴国最后的计划。
可是当真要把介绍对象这件事付诸行动，亲手把自己女儿推进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中。
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他想起陈曦小时候，每当他下班回来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脆生生地喊爸爸。
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前几天给沈文君打电话，沈文君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据说陈曦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笑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一种叫做不忍心的情绪，像小小的藤蔓，悄悄地爬进他的心里。
此时他甚至都想起陈曦的两个表姐，同样是家族联姻，表面风光无限，可是家里都是和丈夫常年分居……
陈兴国又一次端起紫砂杯，狠狠地倒进口中，仿佛杯中的不是茶而是酒。
对面的老张倒是不着急，手指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等待陈兴国的决定。
“但愿如此吧……只不过……”陈兴国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你说万一真的成了容容，会不会恨我？”
老张顿时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陈兴国会问出这样的话。
“老陈啊，小孩子轻不懂事正常，等到时间长了，过上安稳的日子，也就自然而然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了……”
陈兴国没有再说话。
他自顾自的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冲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仿佛这茶水能够洗涤掉所有的烦恼。
可惜的是温热的茶汤划过喉咙，且根本没能驱散半点气闷。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转向窗外，看着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仿佛看到了陈曦后来的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过头，语气平静，“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之前已经跟杨家的和王家的孩子接触过，只不过效果都不是特别好，尤其是王家那个小子心术不正……”
“那这件事，是不是该通知一下容容？”老张迟疑的说道。
不管家里怎么说，见不见面还是要陈曦自己决定，不可能把她绑了去。
陈兴国的手缓缓握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他已经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和陈曦的关系将面临从未有过的危机。
可能他自然不愿意。可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天之骄女，为了喜欢上一个并不喜欢她的人，与其承受相思之苦，他还不如让她承受这种被安排的痛苦。
燕京的风远比申江要大得多，其实隔着厚厚的玻璃依然能听到外面呜呜的风声。
像是有人在哭泣。
……
远在申江的陈曦自然不知道，家里的安排会是这么的迅速。
不过正如陈兴国所知道的，这段时间她脸上的笑容真的已经消失了。
她已经很久没去花店，大部分时间都是按部就班地跟着同学们上课。
已经临近期末，虽然她并不需要考试，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
陈曦下了课就把林妍约到花店旁边的一家咖啡店。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店里。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
靠窗的位置，陈曦和林妍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咖啡杯，热气正一点一点地消散，可谁也没去动。
窗外是奔腾的申江，此时两人的目光都在奔腾的江水上。
店里只有背景播放的轻音乐和偶尔杯碟碰撞的声音。
林妍几次想开口，喉咙里却像塞着一团棉花。
对面的陈曦，平静得有些过分。
就好像眨眼间突然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处处透着深沉的模样。
陈曦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神很空洞，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精致却了无生气的躯壳留在这里。
这种死寂般的平静，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林妍感到心慌。
当林妍心中的不安达到顶峰时，陈曦终于转过头，对着她微微扯了下嘴角。
“妍妍，我明天回燕京。”